一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奔波，第二天清晨，火车才缓缓停靠到了去西藏的中转站——西宁火车站。
　　 火车站建造在巍峨的高山脚下，高耸的山峰被一片片缭绕的晨雾笼罩着，苍苍茫茫，显得即壮观又神秘。火车站四周高楼林立，各式建筑物风格迥异。此处环境整洁，空气清新，景色怡人。
　　 老陆扫描着四周自言自语：“真没想到西宁市建设的这么漂亮，比乌鲁木齐可强多了。”
　　 可可撇嘴道：“没那么夸张吧？依我之见，那只不过是一种视觉感官错误罢了。要不然有那么一句话说的特别有意思：孩子自己的好，老婆人家的好嘛，哈哈哈……”可可咧嘴坏笑着，“这次不把你们这两个井里的癞蛤蟆硬拽过来，你们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可可一脸的坏笑，随之习惯性地扶了扶他那副洋气的金边眼镜。
　　 “照你的意思，你功劳大大地，是想让我们两个请你美餐一顿喽？”我一针见血道。
　　 “请不请客那是一种觉悟。不过，我首先申明，俺可没那层意思啊，哈哈哈……”可可笑得山花灿烂。
　　 老陆说：“不就是请个客嘛，那算什么。离开车还有四个多小时，呆在这里多无聊。咱们先把行李寄存了，然后到街上我请你们吃大餐。”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可可拍了拍我的肩膀，“老侯同志看到了没有，还是咱们的老党员思想觉悟高啊。”可可阴笑着，看来他最终的目的达到了。
　　 行李寄存之后，我们三个人边溜达边照相。我一口气给他们两个人拍了许多张合影，却无法把自己搁进去。此时，遇见了一对旅游伙伴；男的四十多岁模样，他五短身材，挺着将军肚，一脸的富态相，估计是个有钱的主；女子身材苗条，眉清目秀，十分漂亮。
　　 我走过去搭讪：“你们这样拍得效果肯定不行，人要蹲下来拍。不然，西宁站那几个字就照不上了。”他俩面面相觑，瞧着我微笑不语。我又说，“来来来，我帮你们小两口拍几张合影咋样？放心吧，咱哥们儿学过摄影。”
　　 那女子把手机递给我，然后朝着那位男士嘻嘻道：“咋样啊刘哥，有没有那个胆量啊？”
　　 顿时，我就领悟到他们不是夫妻关系。男子显得有些尴尬，难为情地摆了摆手说：“赵莉，你瞧瞧这四周都是一些建筑物，建筑物有啥好拍的，明天到了西藏风景区再拍吧。”从他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他在敷衍了事。
　　 我把照相机递给他说：“哥们儿，能不能帮我们三个人拍几张合影呢？”
　　 “那没问题。”他很爽快地接过了我的相机。
　　 按照我的意图，他为我们三个人拍了几张合影。待他们两个走远之后，我小声对可可说：“我觉得他们两个绝对不是两口子，可能是情人关系。”
　　 老陆在一旁听到了，撇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两口子，尽瞎说。不是两口子，不是两口子还敢坐着火车到西藏去游山玩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样岂不是乱了套了嘛。成何体统，无法无天啦！”
　　 可可翻了老陆一眼：“老家伙，这你就不懂了吧，如今是啥行情你知道不？哪像你们那些老布尔什维克，脑袋瓜子里面装的都是浆糊。谈情说爱时连拉个手都不敢，还要偷偷摸摸，就跟鬼子进村似的，悄悄地进去，打枪地不要。”可可一米八的大块头，性格十分爽朗，平时就爱耍贫嘴说些幽默搞笑的段子：
　　 “两人面对面，说干就干，为了一条缝，累得一身汗。”可可闪着狡黠的眼神扫描着大家，“打一干活的动作，测试一下你们这群土狗的智商。谁能够答上来，提前声明，答对了有奖，答错了可要掏腰包请咱爷们儿喝酒哟。”
　　 老陆咧嘴笑道：“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你的嘴巴里还能吐出来象牙？都是过来人，连傻子都懂。”
　　 “那你说说看，答案是什么？”可可步步紧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咋好意思说嘛。”老陆顿时面红耳赤。
　　 “不用说出答案，我就知道你的思路跑偏了。再提示一下，可别把问题往歪里想啊。”
　　 “不是才怪呢，不就是男女之间睡觉作怪的意思吗？”老陆固执己见。
　　 “去去去，我说你把问题想歪了吧，你还不及时纠正。”可可卖起了关子。见大家一脸茫然，又说，“实话告诉你们这群土老冒吧，锯木头，拉大锯见过吗？”然后又白了老陆一眼，“还睡觉作怪呢，还好意思说。这和男女关系搭调嘛？亏你还是个老党员呢，思想意识竟然那么肮脏，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面整天在瞎琢磨些什么？”
　　 “喔——原来是拉大锯啊。”大伙顿时哄堂大笑。
　　 ……
　　 老陆瞅着那一对渐行渐远的“小两口”，嘿嘿笑道：“反正我不信，不是两口子还敢那么明目张胆，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说：“老陆，看来你就是一个死脑筋不转弯，就会抬死杠。不然咱俩打个赌，假如他们两个是两口子，我就掏腰包请你们吃牦牛肉和藏香猪，怎么样？要不是两口子呢，你输了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我输了也照样掏腰包请客呗。”老陆言语道断，“不相信，绝对不相信，打死也不信！再说，现在是啥社会，哪有那种怪现象，我才不会输呢。”老陆嘟囔着。这也是他的秉性使然，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目前虽然退了休，但思想觉悟总要比一般人纯洁高尚许多倍。
　　 可可说：“算了吧老陆，依我看呢，最终掏腰包的肯定是你而不是老侯。你的脑袋瓜子早就锈迹斑斑了，而你自己却浑然不知。说句大实话，你那种思想意识早该淘汰了。整天憋屈在楼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傻吃傻喝长一身贼膘，还有三高。再瞅瞅你的将军肚，圆咕隆咚地就像十月怀胎。再不跑出来溜达溜达，高血脂，高血压，高血栓，还，还有高家庄，马家河子，还笑，笑个狗屁！”
　　 说着，可可翻了他一眼，继续说：“现如今是啥行情都不晓得。告诉你，只要腰包里有钞票，想玩什么样的把戏那都不是事，懂吗？”可可朝着那两个远去的“小两口”嘟哝着，“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咱们三个臭老汉坐着火车去拉萨瞎溜达。你瞧瞧人家，却搂着年轻漂亮的美眉到西藏去风流快活，太不公平了。”
　　 老陆推了他一把：“人家搂着小妹妹和你又有啥相干，有本事你也到大街上去划拉一个小姐过去嘛。”老陆说完，连脖子都臊红了。
　　
　　 二
　　 西宁市的街道很整洁，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草坪茂密。走进一条巷子里，里面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多数都是做冬虫夏草生意的回族人。他们头戴小白帽，肩上扛着粗布口袋，里面装的都是冬虫夏草。我们很好奇，便围拢过去凑热闹。一些当地人谈生意的方式很特别，讲价格时用一块方巾掩盖在手臂上，然后在“暗箱里”操作”。如此这般，就令人费解了。
　　 “老板，那虫子怎么卖？”我手指着箩筐里的冬虫夏草好奇问道。
　　 “这个数。”那个戴白帽的汉子打着手势说，“八万块钱一斤。”
　　 “八万？乖乖，那么贵！”我吃惊。
　　 老陆对我耳语：“八万块钱一斤，可不是一公斤。”
　　 我撇嘴道：“我靠！那岂不是十六万块钱一公斤了吗？真搞不懂，你们瞅瞅，不就是一堆毛毛虫嘛，被他们忽悠得神乎其神，真有那么邪乎？”
　　 “一公斤虫草都可以换一辆漂亮的小汽车了。”老陆嘟哝着。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就是时髦时尚，这就是炒作。”可可似乎一语道破了天机，可见他目光很毒辣。
　　 “走走走，不问了，问了也是瞎问，再说咱们只是问问，又不真的买。”老陆说着就往外走。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瞎溜达，可可捅了捅我说：“老侯，你瞅见没有，那两个回族男人有胳膊有腿的，竟然掂着一个破纸箱子讨荒要饭吃，真不嫌丢人！”
　　 老陆撇嘴道：“管那些球闲事干嘛，无聊。”转脸又朝着他们背后啐了一口唾沫，“真不要脸！”
　　 溜达了许久，街道两旁除了楼房建筑物就是林带与草坪，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可可便询问路人，才知道要乘坐10路公交车到大西门下车，那里才是本市最热闹最繁华的区域。
　　 老陆瞪眼道：“大西门，这里也有大西门啊！怎么和咱们乌鲁木齐一模一样呢？”
　　 可可对此不屑：“那有什么稀罕的，比如我周俊可的大名，那天女儿上网帮我一查，世上和我同名同姓的居然还有好几百人呢。”
　　 “喔喔，也是哦……”老陆无语了。
　　 下了车，大十字确实十分热闹；此处楼群密集，沿街商铺紧紧相连，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尤其是那座高大气派的“马君饭店”，店里面人头攒动，犹如蚂蚁搬家。此情此景，自然引起了我们的好奇，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嗨嗨！你们瞅瞅，那里坐着是谁？”可可用眼神示意。最里面那张餐桌，那“小两口”正在用餐。可可无事生非，小声说：“我倒要过去看看他们两个人点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老陆对可可撇嘴道：“你别没事找事好不好，管他们吃什么呢。快点儿点菜，由我买单。”
　　 但是，可可似乎充耳不闻，径直走了过去：“哈哈哈，老朋友，没想到咱们又在这里遇见了，真是缘分啊。喔喝，真不亏是有钱人啊，点了这么多好吃的，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自己倒先享受着，真不够哥们儿。”可可很会搭讪，看来他的脸皮真够厚的。
　　 那男子立马站了起来，伸出手和可可握着：“朋友别客气，把你们那两个朋友都叫过来，坐在一起吃吧，那样还热闹些。”
　　 “不必客气，我们都点好了，你们两个慢慢享用吧。”可可挺有礼貌。
　　 “我们也是经路人指点才找到这里，来来来，大家都是朋友，都过来一起吃吧，尽管点，我请客。”看来，他很讲义气，并且很豪爽。
　　 美女也站起来娇滴滴招呼道：“都过来嘛，一起用餐嘛。都是新疆来的朋友，别客气嘛。”
　　 可可也不含糊，手指着那一盘卤肉问：“这是什么东东，紫红紫红的，一看就有胃口。”
　　 那男子急忙把盘子端了起来，说：“哥几个千万别客气，都来尝尝，这可是正宗的牦牛肉。都来尝尝吧，味道确实很不错的。”可可竟然用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着：“嗯！真香，真不错，味道棒极了！”他一箭双雕，即吃着他送过来的牦牛肉，又用余光扫描着他们的面部表情。
　　 在那男子的盛情邀请下，我和老陆也品尝了一小块牦牛肉。味道如可可所说，确实很地道。老陆用眼神扫了那个男士一眼，低头小声问女子：“这个男人是你的爸爸，还是你的叔叔？”
　　 “——啊！什么？他，他有那么老吗？”女子显得很尴尬，脸色瞬间绯红，呢喃道，“他不是我爸……我们两个只是朋友关系。”
　　 老陆傻乎乎地盯着她哭笑不得，尴尬极了。
　　
　　 三
　　 出发的时刻终于来到了。火车在浓重的雾霾中围绕着西宁市划着圈，许久许久才迷途知返似的朝着西方缓缓驶去。瞧着车厢内陈旧的设备，估摸着这辆火车的使用寿命和我们这些退了休的老汉差不多，估计有些年头了。它竭尽全力喘着粗气向前爬行着。
　　 可可打趣道：“也不知道你们感觉到了没有，高山反应已经有了，不信你们仔细听听，连火车都累得‘吭哧吭哧’，‘吭哧’的就像犯了气管炎，气喘嘘嘘的。”
　　 “去你的，火车又不是人，还知道累啊？”老陆咧嘴干笑着，又自觉无趣，便躺下闭目养神。
　　 夕阳西沉，火车“吭哧”着驶过一片无边无际的湖。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都快来看啊，青海湖！”
　　 举目远眺，远山影影绰绰，虚无缥缈，混浊的湖水兴风作浪；几只灰白相间的大鸟在湖面上鸣叫着朝南飞；湖边草地上几头牦牛只顾低着头食草，火车路过时连头都懒得抬。
　　 此时，西边天际漂浮着一抹红霞，色彩逐渐暗淡下来。火车驶入了一片没有生命迹象的荒凉地带，漫山遍野只有稀疏的荒草，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车厢内谁的手机里播放着韩红演唱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天路：
　　 清晨我站在青青的草场
　　 看到山鹰披着那霞光
　　 像一片祥云飞过蓝天
　　 为臧家儿女带来吉祥
　　 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
　　 盼望铁路修到我家乡
　　 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
　　 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耶喂
　　 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
　　 从此山不在高
　　 路不在漫长
　　 各族儿女欢聚一堂
　　 ……
　　 “我就纳闷了，你们都来看看，这么偏僻荒凉的戈壁滩上，相隔不远就摆放一个塑料警察，究竟啥意思呢？”我瞪大眼睛仔细观望着。
　　 刚认识的旅途伙伴老张说：“哥们儿，连这都搞不懂吗？也不知道兄弟你啥眼神？你再仔细瞅瞅，那可不是塑料警察，是真警察。”
　　 “尽胡说，你瞧他们直挺挺一个模式杵立着，神态庄严肃穆，纹丝不动，还敬着礼。我敢打赌，肯定是塑料警察。”我固执己见。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警察，他不但没有对火车敬礼，还恬不知耻撅着屁股行方便！
　　 随之我又噗嗤笑了，“喔哟哟，还是老弟你说对了，原来都是真警察啊！”
　　 “给你说你还不信，尽抬杠！早就听人说了，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每隔几百米就配备了一名安全员，他们的责任是保护铁路和藏羚羊的。”老张朝着我翻着白眼，似乎很得意。
　　 “藏羚羊！哪有啊？”我举目四顾，在浩瀚无垠的戈壁滩涂上，果真隐隐约约出现了三五成群的藏羚羊。除此之外，还有大块头的藏野驴。尤其是那些藏野驴，它们可能是吃饱了撑得难受，成群结队在戈壁滩上撒着欢互相追逐嬉戏打闹着，所经之处顿时荡起一片片白色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