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秋之韵”征文】玉米情怀(散文)
每年的初秋时分,就到了成熟和收获的季节。秋日下,那一望无垠的秋作物都开始从天际处慢慢地迭涌开来。被乡亲们反复耕耘了几千年的黄土地,又一季虔诚地向人们奉献上了金灿灿的玉米。秋风中,轻轻飘逸的红樱子,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回报着一滴滴滋润过根须的晶莹汗水,答谢着一个个呵护了幼苗的铜色脊梁,犒劳着一双双剥落掉颗粒的粗糙大手……
人对事物总是有感情的,就像我父亲种了大半辈子的玉米,到了晚年时他仍然坚持着每年还要种些。好多回我叫父亲别种了,父亲说要种的,少种些就是了。我知道父亲割舍不下的是对玉米的一种情怀。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的粮食老不够吃,唯一的一片自留地却种的是小麦。为了补充主粮的不足,父亲便开垦出了几小块荒地种上了玉米。玉米是一种抗干旱的农作物,病虫害也不多,没有什么化肥也能在贫瘠的山坡上茁壮生长。每年的“谷雨”前后落点蒙蒙细雨之后,父亲就会一连几天在山坡上挖种,我曾帮着父亲点过籽粒。那时的玉米种子特别金贵,季季都是父亲去了很远的镇上购买熟人的。父亲买种子时很细心,他试验过几年以后,只信任其中的一家,他说这家种子真,种一粒,长一棵。
有一年村里的玉米收成不太好,原因是大多数的种子比较瘦瘪,出苗率不好,严重影响了生长,而父亲在坡地上种的那片玉米却是杆高棒粗,直引得那些野猪都常去光顾糟蹋,于是害得父亲晚上去照看了好多日。野外露宿,在我的记忆里是件很美妙的事情。玉米地里清凉的风轻轻吹过来,父亲砍倒几棵玉米杆后便把褥子平铺上去,我就和父亲躺在上面。到夜半醒来,猫头鹰就在我头顶的崖畔上叫唤着,我分明能清晰看见猫头鹰眼里闪动的月光。我的心怦怦直跳,每每用被子紧裹身子的时刻,父亲总会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当我舒服地入睡后,父亲却要在地的四周来回巡看,一晚上都不能睡个好觉。
掐指一算,我种玉米也有了二三十年。从我务农的那时候起,家里已分到了十几亩责任田,渐渐地把父亲原先种玉米的那些荒坡地遗弃掉后,玉米也就自然地种植在了大块的田地间。最初种玉米,我吆喝着牛拉着犁在前边开沟,妻子紧跟之后点播。到后来拖拉机联带着播种机,全靠机械操作了。一晃不到几年的时间,玉米就不再是人们日常食用的主粮了,随着苹果树的栽植兴起,周围种玉米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可是,地再少我每年依然都会种玉米,因为我觉得农民是不能离开庄稼的,种玉米也是一种农耕传承,一种乡土情结!
由于地里肥料充足、玉米品种的改良,我种植的玉米都获得了丰收。七八月间,把玉米掰回到家后,院落空闲的房间放得一堆一堆的。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和妻子把每个玉米的包衣剥开,几个扎成一把悬挂起来,从院子的围墙边直挂到平房的顶上,像一条橙黄的彩带柔柔地缠绕在庭院里,看着心里便荡漾起一种幸福的温馨。过几天后,妻子便抽空拿下一些玉米,剥成玉米粒后,在附近的机磨厂磨好玉米糁,给全家人先做成一顿香喷喷的玉米稀粥。吃着玉米稀粥就着酸菜,果腹耐寒又不腻,百吃不厌。再等到落雪时,恰好玉米也风干得差不多,取下来用手搓剥好几天,几千斤的净颗颗装袋后便卖掉了。儿子上学那几年的学费,大部分都是靠玉米的销售收入。
和我一样,两个儿子小时候也很钟爱玉米,最爱干的农活竟然是掰玉米棒子。每年收玉米时,他们就会一块到了地里,每一次都是先捡那些没有熟足的米粒还很嫩嫩的棒子掰,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原来喜欢用火焖烤着这些嫩玉米来吃。于是,在做饭时灶膛里几乎塞满了裹着包衣的玉米。燃烧的火,一边烧熟着饭菜,一边烘烤了玉米,几个小时后火灭了,用火棍刨出来,飘溢着馥郁的清香,剥开剩下的包衣就啃吃起来。哥俩吃得肚子圆圆的,对热腾腾的饭都不会动一筷子。
还有儿子还爱吃掰过的玉米秆。当年农村很清贫,水果和糖果饼干很是奇缺,因为玉米秆的最后一截含有较高的糖分,嚼着嚼着便会有淡淡的甜味,所以玉米秆就成了他们的甜食口福之物。收完玉米,当我最后挖玉米秆时,也会把好一些的秆尾一段截下来,用绳子捆好提回家,能够儿子吃好几天。吃完了想再去地里弄时,剩余的玉米秆早已被太阳晒干失去了水分,如柴禾一般了。儿子在懊悔时,就祈盼着下一年玉米的成熟。
如今儿子都已长大了,都离开了农村,但他们还是没有忘却玉米,念念不忘的是他们母亲做的玉米稀粥、他们小时候吃的甜玉米秆。每到播种玉米时,有时间了他们就会回家帮帮我们,走时还会带些玉米糁子和玉米面粉。遗憾的是,今年春上由于没有适合的地块,我一棵玉米也没有种上。看着邻居家掰回硕大的玉米棒子,妻子埋怨道:“明年在桃树行距的间隙一定要种些玉米!”
我似乎已听到了那玉米禾秆在雨中拔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