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溺 爱
除夕的晚上,魏家土屋顶上的烟囱里,歪歪扭扭的炊烟向天空飘散,和远远近近礼花炮仗燃放后的烟雾混杂在了一起,让人们闻到一股年的味道。
年近古稀的魏老五和老婆子梨花眼对眼守着一盘饺子,一直等到大年初一的凌晨也没有见到独生子魏接宗的影子。
“不成器的东西,输钱输得锅都快要揭不开了,还要去赌。今天老子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去把你的场子搅了,哼!”魏老五把一件白茬子羊皮皮袄披在身上,一根枣木拐杖把地捣得咚咚直响。
“你的魏儿子输光了钱,子夜接神的炮仗响起的时候就走了。”棋牌馆的胡顺一家正在院子里设了香炉,焚香点纸,祭天祭地祭祖宗,看见魏老五这个时候进门,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急坏了魏家老两口。魏老五从家里找出一个破瓷盆,用枣木拐杖敲着,满村子转遍,也没有魏接宗的消息。
“一条黄狗总是在井口来回走,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几个在村口老槐树下玩过的半大小子说。
临到傍晚的时候,魏接宗就是从这口多年不用的废井里抬上来的,一只手是半瓶子没喝完的烧酒,另一只手里拿着啃剩下的一根猪骨头。
“酒和肉都是我给魏儿子的,不管咋说,这小子临死前还有酒喝有肉吃,到了那面也不是饿鬼。”胡顺说。
魏接宗死后,魏老五一仰身子躺倒在炕上,再没有起来,没等到开春,一口痰没咽下去便被噎死了。
梨花疯了,几乎每天晚上,村里的人都能听到梨花在自家两座新坟头上呜呜咽咽的哭声,伴着许多猫头鹰阴森森的叫声,让全村子的人不得安宁。
魏家土屋顶上的烟囱再没有冒过烟,未成熟的玉米棒子,地里的土豆地瓜成了梨花的主要食物。街坊邻居看见穿着门帘子一样衣服的梨花实在可怜,偶尔给她手里放一个热馒头,梨花先是瞪着眼看,不一会转过身子叫喊着跑了。
“哇,哇……”梨花的叫声听起来很像一只年迈的猫头鹰。
冬天下了一场大雪,野地里支着箩筐逮野兔的人看见梨花伏在魏老五的坟前,睡着了。想过去推醒她,却发现梨花的身子骨早已冻成冰块了。
到了阴间的梨花又和一家人团聚了,儿子魏接宗与一伙人赌钱,眼看丈夫手里的枣木拐杖就要落在儿子的身上时,梨花用尽全力拉住了魏老五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