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家国天下】雪中猎兔“酋马克”(散文) ——难忘的维吾尔人的雪中游戏
那年十月,我在举世闻名的悉尼歌剧院边,看到澳洲土著毛利人的彩色“飞去来器”又称“飞镖”,把玩欣赏。我突然想起图木舒克刀郎人的“酋马克”——与“飞去来器”可能都是弓箭发明之前的狩猎工具,同样是承载着古老民俗的珍贵文物。
1969年冬天,雪后初霁。包尔其山隐隐约约在银色雪雾中。一伙维吾尔巴郎兴冲冲邀我去打“托其干”(即野兔子)。我问用什么打,有猎枪吗?他们得意洋洋地扬着一尺多长的木棒:“用这个——酋马克。”我笑道:“兔子有四条腿,这个棒子有腿吗?追得上吗?”巴郎自信地一笑,递给我一个木棒。木棒状若丝瓜,瓷实沉重,光滑如玉。边走边教我遇到兔子怎样把木棒甩出去,弯腰、侧身、横抡,木棒贴着地面飞,正好野兔受惊跳出来,木棒就击中目标了。
进入胡杨林,散开成弧形,屏声静气,轻手轻脚。突然一声尖利口哨,众人齐喊“乌热(打)”,震得树挂簇簇飞落。几只土灰色的野兔受了惊吓,从树洞中窜出,一蹦好高,仓惶奔逃。巴郎个个身手矫健,乘野兔跳起时甩出木棒,野兔落下时木棒横飞过来,差点击中。那只硕壮的野兔果然机灵,逃过一劫,向一丛红柳窜去。但雪厚难逃,行动迟缓。说时迟那时快,巴郎们迅速捡起木棒,又甩出去。野兔被击中了。大家欢呼着围了过来,兔子旁边有几个木棒。有人认真地量了量距离,宣布谁的木棒离免子最近,猎物归谁。那个年轻人高兴地把野兔装进麻袋,大家又向另一边围过去。
我扔了几次木棒没有收获。一个红脸巴郎悄悄示意叫我紧跟他。又是众人发喊,林木惊风。我身边雪窝子里突然奔出一只兔子。说时迟,那时快。我们两人的木棒一高一低横扫过去,一声叫好,巴郎的棒子击中落下的野兔。我俩高兴地围过去,正要抓往野兔,那家伙却忽然一蹦一丈远,落在我的木棒边了。巴郎一跃而上按住野兔,提着耳朵说这归你了。我说不行,我亲眼看见是你的木棒打中的。他说,光凭眼睛看见不行,谁的木棒离野兔近就是谁的,爷爷的爷爷留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改变。
大家提着丰收的猎物笑着归去。我当时并未意识到雪中猎兔是一场古老的民俗活动,甚至没有记住那木棒叫“酋马克”。
三十年后,在图木舒克市文物展览馆,我惊喜地看到了“酋马克”,它居然登上“文物”的大雅之堂了。而且有文字介绍:“酋马克”用精选红柳根削制而成,熟牛油涂抹,沉重结实,甩出去飞行稳定,是猎野兔的工具。
也许弓箭发明后,很少用“酋马克”狩猎。雪中猎兔逐渐变为刀郎人祖传的民俗活动,年年举行。领头人是最有威信的猎人,农闲冬日雪后,召集众人自带干粮,深入胡杨林,开展围猎娱乐。夜围篝火,狂歌劲舞,其乐融融。
图木舒克市已申报“酋马克”围猎活动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件事做得太好了!民俗是一个民族历史文化的活化石。
那天在图市,我被热烈奔放的刀郎舞迷醉的瞬间,突然发现舞蹈有甩“酋马克”的刚劲洒脱,有获取猎物的呼唤狂欢——
啊!英武的先祖,您永远在我们歌舞的狂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