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仓(外一篇)
开仓
这场罕见的蝗灾及其派生物水肿病,没饶过这个穷山村。
村里最先患病的不是生嚼野菜的二狗家,而是每天清晨还冒着炊烟的大牛家。
不管是谁家,都得开仓放粮。打省城回家省亲的吴二郎斩钉截铁地说。为这事儿,跟他爹吴老爷磨破了嘴皮:饥荒年,别再捂着。您不是信佛吗?救多少条人命,胜造多少级浮屠啊!
没用。
“不开仓,别怪儿子不孝,立马投红军。到时候部队拿你这个土豪劣绅开刀,失去的只是一仓两仓稻谷吗?”
老子叹了句这世道,大腿扭不过胳膊啦。遂交出粮仓钥匙。
翌晨,大牛家。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
“哎呀,二少爷,您这是……”一身浮肿的大牛从灶台边慢慢移到门边,艰难地向来人抱拳施礼。
“都这样了还整这一套?”二郎从车后架上卸下大半麻袋大米,搬进屋,“咋了?除了我家,全村锅灶都不冒烟了,怎么就你家……煮啥来着?”
“这……这……”
搁下麻袋,二郎揭开锅盖。雾气缭绕,就一锅滚水,啥内容也没有。
二郎从麻袋里抓出好几把米,放滚水中……
大牛在追问下,道出炊烟之谜:“俺家祖训:没吃有喝,脸都得活。早上生火,烧水一锅。乡党高看,家声不落。”
开仓,百十来号人分粮。二郎亲率几个长工一一发放,老爷连连跺脚,端着的水烟枪也忘了吸。
人,更多了。许多陌生面孔,穿戴灰布衣帽,帽子上还缝着红五星。
“你们,可是红军?好呀,二狗,你也是?你小子带他们来的?”
“爹,是我让他们来的。照实说了吧,我入了共产党,投了红军。前些日子把二狗也拉进来了。”
如云,如雨……
茹云毕业后与我不辞而别,窈窕倩影如云般飘散,不知何处?
三十岁了,我还单着。
工作忙,两年没回家。今天,我来了。
放眼山峦田野,逶迤而辽远。漫山林木郁郁苍苍,硕果挂满枝头,田野里稻菽随风起伏,清香沁入肺腑。机手和农人联合收割又快又好。脚下水泥大道,可供两台大卡会车。两年不见,都不认识了。
一进家门,扑在娘身上。娘递给我一大杯水。太好喝了。娘说这是扶贫第一书记领大伙儿从山里开采出来的优质矿泉水呢,销往城里,特受欢迎。
娘还说了不老少。原来,那路、那林、那果、那庄稼,还有大伙儿收获时的那份潇洒劲儿,都与这水的开发、这人的扶贫成效有关呢。
娘说后晌有客人。
谁?
第一书记呗。家里沼气池坏了,非要上门帮修,还说学会这手活儿后没怎么用过呢。
我去弄。弄了半天,没辙。真笨!
让我来,别搔后脑勺嘛。咯咯……
回眸。来人是个女的。咋啦?粗服乱头,不加掩饰地笑,竟是城里来的扶贫干部?呃,这会说话的眉眼,这傻傻的笑,太熟了,不是早就刻在我骨骼上的吗?
是你,茹云?你怎么……
茹云?傻儿子你认错人啦。这是茹书记。
我是茹雨。茹云大学毕业前夕查出绝症,默默离开男友。不久便带我来到这山村,深情凝望这片贫瘠的土地……回去没几天便病故了。几年后,乡村扶贫攻坚打响。不知怎么的,她那眼神多次闪现,我就……
泪飞如雨。我哽咽:你就把她的形象、志向复制、延续、拓展到了我的家乡。我知道你是谁了:除了穿着打扮,你俩可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呀!你是她的……
问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