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辣椒(散文)
写了《豆腐》一文之后,我突然心生愧疚,觉得很是对不起“辣椒”。
要说我的家乡祁东家家户户最为常见而又必不可少的一道食材,那就是辣椒了。在我五十多年的食谱中,最爱的一道菜也就唯有辣椒了。于情于理,在我大开美食散文写作之戒后,最先下笔赞美的应当是它才对,但豆腐是“水做的”,正切合了女人也是“水做的”温柔,“女士优先”的意念便漫上心头。于是,在素菜之中我就先写豆腐,再写辣椒了。
湖南人最爱吃辣椒,这在全国是最有名的,辣椒成了湖南人的代名词。毛泽东尤喜啖红辣椒,曾以一包红辣椒作为国礼寄赠给老大哥斯大林。祁东人更是有其甚者,可以说,一日三餐谁家都是少不了辣椒的,青椒、红椒、菜椒、小尖椒、朝天椒、剁椒、泡椒、腌椒、辣椒酱,无论如何都是要见红见青的。三年前,我是没辣椒不吃饭的。有一次我嫌公司的菜没有辣椒,就专门到商店里买了一瓶小泡椒,都是不到一寸长的小黄米辣子,我一碗饭就吃了二十多个。当时没啥反应,可过了半来个小时肚子就开始绞着痛,全身直冒虚汗。从此一年里我逐渐对生吃辣椒敬而远之,但是决不是怕辣,这是湖南人的本色,我还是自觉保持了的。
虽然辣椒天天上餐桌,但当配角的时候总是居多,煮鱼、炒肉、炒青菜,哪里都有它的身影。对它唱主角的记忆,现在唯留下塌辣椒和戳辣椒了。做塌辣椒很简单,也正因为简单就有了替补顶缺的意味了。一时家里没菜,就去土里摘几个辣椒回来,洗净后用刀拍扁,丢锅里用油炸了,加上适量的盐、葱、姜末和蒜泥即可吃了,那味道酥脆香辣。至于戳辣椒那就更简单了,煮饭时直接用碗蒸七八个青辣椒,吃饭前端出来用菜刀把戳得稀巴烂,再加点油盐、葱姜,即可入口,那味道清脆纯辣。
还有一道辣椒唱主角的菜。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村里任职,有次开完会后一位村干部邀请我们到他家吃饭,他特地下厨做了一道我此前未曾见过的菜。锅烧微热,油放小许,青椒洗净入锅,用铁铲紧压,待两边微焦起泡便铲出来。如此反复做完所有辣椒后,洗锅加油盐、生抽、白醋、白糖、姜蒜、肉末,倒上一大勺水烧开,再倒入青椒翻炒、勾芡,大功就此告成了。
他自豪地说这个菜叫“烧辣椒”,他说因其女在广州江南市场开了一家饭店,故而学会了这种独特的做法。初吃的感觉是脆香软辣、甜酸油韧,这是我吃辣椒味道最好的一次。
后来我在广东也自己做了二次,似乎方法有点记错了,并未在做的过程当中铲出来,而是直接加油加配料炒之。虽说软塌塌的色相不佳,味道也不太纯正,但是我却觉得已经很好吃了。
再后来我回到祁东也吃过几次,不过它已改了名字,叫“虎皮辣椒”。仔细一看,所有的辣椒表皮皆是一层薄痂,整体观感是黑白相间,别说,还真像一只斑斓之虎呢。
虎皮辣椒固然好吃,但还有一种辣椒比它更胜一筹。有生以来我也仅吃过二次,每次只是一只,它比虎皮辣椒的味道强上三分。
那时母亲每年都要腌上一大坛子剁红辣椒,就是红辣椒加盐加酒后入坛,这样腌制出来味道独特爽口。那一年夏天家里留了十来个大红菜椒,玻璃杯那么大,二三寸高,红红的,塌塌的,好像一个个大红柿子。这种辣椒个大肉厚、红润饱满,母亲并不去掉它们的蒂,只是用湿布一个个擦干净,再放到院子向阳处晒干水气,然后埋入到那坛剁辣椒里腌制,一个周左右即可开坛食用,那味道酸辣爽口,让人胃口大开。
到了冬天,打开坛子就立马闻到一股浓烈的香甜味道,让人一闻到就忍不住猛咽口水。有一天,母亲从坛里摸出几个大红菜椒,个个还是当初红润饱满的样子。母亲叮嘱我们咽饭时吃,可我一到手便忍不住吃了起来,那个香甜啊,还带点微辣微酸。至今想来,居然穿越了三十多年的时空,现在还在我的口腔里生津,还在我的胸腔里回荡……
本来这种大菜椒就不辣,经剁椒、食盐和烧酒的浸泡后,反到变得更加香甜辣酸了。
有言道:有味使之出,无味使之入。这是中国烹饪处理食材的精髓所在,那成想一只坛子去除了火工和油料,居然能酿制出如此美味的食品,一“出”一“入”,几臻化境!次年春节里我又吃了一只,许是泡得过久了,大红菜椒的肉已经全部化掉了,仅剩一层红皮,吃起来口感大减,所幸其香甜辣酸的味道仍在,也算是此生口福也!
我们祁东的辣椒就是这么的美妙、这么的摄魂。如果说用豆腐来形容我们湖南女人的娇柔形态,那么辣椒就可以形容湖南女人的火辣性格。湖南走出来的著名歌唱家宋祖英所唱的《辣妹子》,就是最好的明证。歌曲以欢快、活泼的韵律和形象化的歌词,诠释了湖南妹子火辣辣的个性。辣妹子辣,我们的辣妹子那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就像我们家乡的辣椒,做得了配角,更是做得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