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诉苦(随笔)
由于最近杂活不断,挨累淌汗,八个小时,下班再干,以致常听到抱怨之声,我也好,其他保安也好,都会在掐着腰,擦着汗,气喘吁吁时不自觉地蹦出几句怨言来,“这活儿没个干!当班干零活也就算了,下了班还要干零活,活儿是没完没了。你说说,这么多活儿,有哪一个是咱保安应该干的,全他妈摊给咱们了。”
我则苦笑以对,“除了不管钱,不管人,其它什么都管。哎,挣着保安的钱,受着主席的累,这日子,也是没谁了。”
凡基层工作者,恐怕皆有此慨。或在本职工作以外再添新的工作;或一份工作,两头受气,毕竟上级领导太多;更有甚者,简单的一份工作,却由于领导的心情忽晴忽阴,忽热忽冷,也要受些怨气。怨从何来?实因领导之反复无常所致,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转眼之间,就变成坏事了。
这不,一个保洁姐姐前两天晚上就跟我聊起了她的苦衷。
记得那天是星期日,我值午班,那天姐姐原本是该休息的,可晚上六点多钟她却来到了幼儿园。我很奇怪,值班老师早上就来了呀,明显她不是值班老师,于是我就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了呢?”
“不来咋办呀,活儿还没干完呢,得加班干,争取今天晚上干完,明天不就正式开学嘛。哎,累呀。”
“啥活儿啊,至于这么忙叨?”
“哎哟,鹤啊,甭提啦,活儿多着呢,自打二十七号返校到现在,就没闲着的时候,你也都看到了,一天天忙得腿都快折了。”
“何止你们忙啊,咱们不也忙得不可开交嘛,我都纳了闷了,这保安干的比园长都多,啥活儿都干,想想,除了财务一块不归我管,别的我都插手了。”
“来,吃点儿李子吧,纯天然的。”说话间,姐姐从手上拎着的纸兜里掏出一把李子放到桌上给我吃。
我瞧着,通体黑亮,少许地方透着红和淡黄,颇有食欲。拿一个在手上,吃了起来,味道甜中带着微微的酸,正合我意。
“先跟你说好喽,这东西可不白吃。”姐姐笑说。
“啊?不是,姐姐,吃个李子,还要帮忙干活儿啊。我说,你这李子也未免太贵了吧。”我惊呼。
“不用你干活儿。我呢,心中有怨言,想要找个人说说,诉诉苦,既然碰上你了,就跟你聊聊呗。”姐姐嘴角抿笑说。
“哦,敢情是诉苦啊。那好,你说吧,我听着呢,用耳朵聆听总比动手干活舒服不是。”
于是乎,她便跟我诉起了她的苦。作为保洁,她要做的工作属实不少,然而她却极少有怨言,毕竟挣这份钱呢,工作自然在所难免。只是令她甚为着恼的是领导悄无声息变脸之速度。
她接到领导命令,把一些地毯清理干净,然后拿到外面去晒。不想,在她下班之后,当天夜里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以致第二天早上上班时,地毯仍是湿漉漉的。她寻思着既然湿了,那么索性借助白天的阳光明媚,干脆继续放在那儿晾晒好了。可谁承想,领导看到了,一摸,湿的,便不高兴了,说什么放在外面不好看,得拿到楼里去晒。
姐姐将事情诉完之后,苦便接踵而来,“你说说,兄弟,让拿出去晒的是他,又让拿回楼里的还是他,谁也没想到晚上会下雨呀,不然第二天就干了。没干的地毯多沉,谁都知道,五六张呢,你叫我一个女人从外面收拾好,再推车拿回楼里再晾,它放哪儿啊,哪个屋都忙着呢。再说了,这还没开学呢,又不像有小孩子,怕小孩子玩,把孩子弄湿了,或是怕孩子把地毯弄脏了,有什么不好看的呀。哎,弄的我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
“最后咋办的呀?”我问。
“还能咋办呀,领导讲话就是圣旨,干呗。一个人干不动,找人干呗,这把我折腾的,腰都快散架子了。”
“都一样,我冲水那回不也是嘛。”我呢,随即便将那次冲水的经历跟姐姐讲了。
姐姐叹了口气,与我无奈直言,“没办法呀,咱既然挣这份钱,就得听人家的,人家说什么,咱就得干,不管心里面高不高兴。不光如此,随时还要赔笑脸,恭恭敬敬的。”
“然也。”我随口讲出一句文雅的古词,目送姐姐进了教学楼。
词是古的,心性怕也是古的。古的东西,延续至今,就都是好的吗?我看未必吧。
一些事情,与其讲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精辟的论述,倒还不如将过程完完全全展示出来,这才是生活嘛。高于生活的东西我做不出来,符合艺术的东西我也做不出来,我所能做的,唯有回归生活,揭示生活。
很多人跟我聊过一个问题,我这种像极了扯闲皮的文章究竟算不算文章?应该不算吧。我也觉得也不算,但我又要问了,一个整天扯闲皮,面服心不服,虚与委蛇、尔虞我诈的社会既然都能称之为社会,我这敢于讲实话,吐实情的文章就算不得文章了?
还是说,那样的社会才是真实的社会?我这类的文章,也要服从社会的宗旨,处事的宗旨,外貌上西装革履,干净整洁的,否则便是另类,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