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作梦的作家
胡作家在没有成为作家之前,经常爱作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从外表上看,胡作家根本不像个作家,不仅不像大多数作家那样风流倜傥,反而挂着一张猪肚子一样的脸庞,要几丑陋有几丑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丑陋无比的男人,居然真的混来了一个象征着上流社会的作家头衔,据说他在圈子内的名气还不小哩,每次进城都有人顿酒成席地款待他。
胡作家很有些自知之明,他晓得自己长得有些对不起观众,所以很少与人交往。进城办事或开会时,他尽量地躲着那些文友。他害怕在文友们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丑陋,因为那些文友都比他长得漂亮,丑人在美人面前会自惭形秽、无地自容的。
呵呵,扯得太远了!还是说一说胡作家作梦的故事吧。
其实,胡作家很讨厌作梦,有些梦就像某些电视连续剧一样臭长臭长的,无情地折磨着他的睡眠和精神,而且像幽灵一样时时纠缠着他。不光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袭击他,中午午休的时候,梦也会钻进大脑里调戏他。
如果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只是折磨他的睡眠倒也罢了。关键的问题是,那些梦已经渗透到他的小说里面,弄得跟真的一样,他搞不清他的小说是现实的还是梦幻的。
更为可恶的是,有一次他竟然梦见他死亡的全过程。他记得很清楚,他在梦中到了胃癌晚期,老婆、孩子和亲友把他送到医院里接受治疗,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病给老婆孩子欠下一屁股的债务,就从医院里逃回家中,不久就死了。老婆的哭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老表张大嘴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他的丧事班头儿,指挥着村里的左邻右舍为他准备后事。由于他还很年轻,家中当然没有准备棺材,张大嘴便指挥着村里的男人们从邻村抬回一副红椿树木的棺材。入殓的时候,却因为他的尸体太胖,皮纸怎么也合不拢,张大嘴便从别处找来一瓶浆糊,把合成剪刀口式的皮纸一层层地糊住,然后合上棺材盖,组织村里人为他唱丧歌。他记得本村的谢六爷也在围着棺材唱,但是唱得不怎么样,不仅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胡扯,而且很拗口、很不押韵。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一掌推开棺材盖,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接过谢六爷挎在脖子上的鼓:“六爷你那唱的啥名堂啊?听我的!”他忘情地唱了很久,一首接一首地唱,把他肚子里的丧歌全部唱了一遍……
他根据这个梦中提供的素材写了篇小说,发表在本市的一本刊物上,很受读者欢迎。从那以后,胡作家便不怎么讨厌作梦了,而且写出了许多像梦一样的小说,许多刊物争相跟他约稿,让他把小说投给他们的刊物。尽管他不怎么喜欢这种像梦一样的小说创作,但是看到和接到这么多的约稿信和电话,他便兴奋起来:“没想到这种梦幻小说也这么受欢迎啊!”于是,他便将梦中的故事一段一段地搬进小说,写出了许多短篇、中篇和长篇,从而成为本市小有名气的梦幻小说作家。
但是,由于梦幻小说写得太多了的缘故,他已经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幻了。去年阳春三月的一天夜晚,他在入厕时感觉到有两个人要杀他,就拼命地挣脱那两个人的追杀,高喊着:“别杀我,请不要杀我!”然后奋力地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他从医院醒来之后,警方根据他的描述,在他单位的宿舍楼周围展开了侦查,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谋杀他的线索。警方又请来相关专家对他进行心理测试,这才发现他患上了国内罕见的“病理性半醒状态症”,这种病症只在法医实践中发现过两例,他是第三例。他不服警方的结论,伤好以后找到有关专家咨询,专家告诉他,由于他长时间处于病理性半醒状态,已经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幻,这才产生了有人要杀他的惊恐,专家劝他要相信科学,尽早地接受治疗,会很快康复并走出梦境的。
摔伤治好后,医院建议胡作家转入心理医院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半年后,胡作家康复出院,照样风风光光地出现在市内、省内的各级文学报刊上。只是有一宗,胡作家照例不参加县市组织的各类文学采风活动,更不愿参加那些疑似相互吹捧的作品研讨会,他对自己的长相太不自信了,不想因为自己而煞了风景败坏了别人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