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秋天怎么这么冷(散文)
一阵秋风一阵雨,才是九月,天怎么就变得这么冷。
这几天心里颇不安宁。
上一周,妻从县里回来,惨惨地说,福胜殁了。我说,什么?不可能吧?妻说,我也是听人说的。我说,你问问他们村的人,也许是谣言。妻就在微信里间接问,问到了芳。芳说,福胜真的殁了,得的是肺癌。芳还说,福胜的老妈殁了才七天,福胜就殁了;福胜的父亲八十多岁了,多次问起福胜,家里人就说,福胜出国了。
上师范时,福胜高我两级。我们是同乡。作为师兄和乡党,他很是照顾我。
我在他们村教书时,他来过两回学校。他那时在外县教书,因为恋爱受阻,心情不宁,时常回家。一天半夜,有人轻轻敲我的门。我问,谁?敲门的人说,福胜,想和你拉拉话。我打开门,他进来了,还拿着一瓶酒。我们就边喝酒边拉话。他说起一个女孩,说那女孩是他进修时的邻桌,很漂亮,喜欢唐诗宋词,很有文化素养。他说他爱那女孩,爱得要死。还说,为了投她所好,他专门背诵生疏的唐宋诗词,每次一起外出,他就专门讲生疏的内容,她很是惊讶,很是佩服!我说,你好有心计——那就大胆去追吧。他迷醉着眼,说,难呢,她父母不同意——我家里状况你是知道的,不怕你笑话,我回家连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常在邻家睡。我说,你必须从我身上吸取教训,一定要调动,设法和她调到一个学校。他说,你说的对,我听你的。又一天,他找我,要我和他一块去老佛爷庙里求签。我们是骑车去的。他站在殿内,虔诚地焚香叩首,说,佛祖老家,这里就咱三个,你看我都二十八了,还是单身;你老家显显灵,给我指点指点迷津。他就咣当咣当去抽签。签出来了,是一支中平签。他苦笑了一下。
后来,福胜果真调到了那个女孩所在的学校,而且很快和她结婚了。再后来,福胜做了中学副校长,她的妻子从了政。有一年,我去他那县里开会,他请我吃饭。席间,他说,我们学校欺负外地人,我想换个地儿。不久,他就调到了县教研室,做了副主任。此后,他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反倒听说他的妻子成了副处级官员。
他们一老家人从此过得风光体面,令许多人羡慕不已。
有一件事我很对不起福胜。我在镇上教书时,他的弟弟在我带的班里上学。初三临毕业,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通过考试筛选出一批“差生”,让这些学生提前毕业,不准参加中考。他的弟弟就在“差生”行列。福胜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是固定电话,还是分机,他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打进来。他要我保留他的弟弟。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就把校长电话告诉他,让他直接和校长交涉。他果真给校长打了电话,说校长违规,要举报校长。结果是,校长告诉我,必须把福胜的弟弟“除掉”。
我只能听命校长——我咋就这么无能呢!
福胜殁了,五十多岁就殁了,我的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冰,冰凉冰凉的,连气也喘不过来。
前日,我突然接到一个远房族弟打来的电话。他说,大哥,我爸老下了!我惊得电话差点从手里滑脱,问,咋回事?族弟说,牛圈塌了,我爸去垒,一塄土塌下来,把他压坏了。
族弟的父亲是我的大叔。大叔是族里的强人,和村长斗了两年多。他和村长打了一架,村长叫来公安派出所,把他拘留了五天。他俩过去还是好朋友。大叔受不了这口气,决定和村长斗个鱼死网破。他列举了村长的十二条罪状,到乡上告,到县上告,甚至到市里告。他多次打电话问询我告状的渠道和手段,一次还来到我家里,手里攥着一沓告状材料。我劝他和村长和解算了,因为村长为村里办了好几件实事;再说,无官不贪,老虎豹子豺狼多得很,一个村长也就一只苍蝇,能贪多少?大叔对我不满,说,照你说,村长贪腐是正确的了?我说,村长贪腐肯定不正确,但纪检监察部门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
唉,六十来岁的人,咋说殁就殁了!算了,大叔,到阴曹地府你就别告了;你是明白人,冤仇宜解不宜结。
昨日,我听到消息,说是柳环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柳环是我同学,还是亲戚。他是处级官员。他究竟犯了什么事呢?
坏消息咋就一个接着一个呢!
今年的秋来得太突然,放眼望去,一片肃杀。为了御寒,我添了新衣,不过,我是冷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