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苟且而疯狂的蚊子(杂文)
我写下不止五篇关于蚊子的文章,既有对这小东西的恨,也有对这小东西的敬。恨的原因我与大家是一致的,他们敢于吸我的血,又令我防不胜防,只能一边忍受着瘙痒,一边献出自己这算不上纯洁,却也算不上肮脏的血给它们喝,在伤害自己的同时还要迫于无奈地供养它们。至于对它们的敬意嘛,它们的大无畏、大智慧、众志成城的精神,这些在人类身上已经极难看到的高贵的品质,却能在它们身上一览无遗,又怎能不令我侧目,怎能不令我心生敬意呢?
今天早上的气温,俨已深秋,身着半袖的我站在空旷的幼儿园的操场上仅三分钟,胳膊就已冷嗖嗖的,似麻非麻,感觉非常不好,连徐行中的甩臂动作其幅度都小了很多。昨夜睡了个好觉,因为深秋的蚊子大都已死去,即便苟活着的,也都寻觅暖和的地方栖息,静候春的来临了,家族的繁衍,种族的兴旺才是最要紧的,断不会盲目到不惜种族灭亡,与我决一死战。
然半个月以前,不对,一个礼拜之前吧,蚊子还是极其猖獗、疯狂的,它们成群结队围攻趴在床上写文章的我,左一个从我眼前飞过,右一个随后又从我眼前飞过,还要发出轻微的嗡嗡之声,像是它们一边在骚扰我、调戏我的同时,还要商议着对付我的绝佳办法,又像是在向我发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告诫,“伙计,我们不谋财,也不害命,就想喝点儿你身上的血,暖暖身子,填饱肚子,可别反抗,否则后果自负哟。”
血嘛,我身上还真有,而且还不少呢。我也听不少专家讲过,人身上最毒的莫过于血,那黏糊糊的东西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垃圾,从而能够引发各种各样的疾病。可它虽然毒,但对于生命体来说,却是无比重要的,所以我并不想施舍出去。况且它们的做法实在是令我厌恶、憎恨、愤慨,不仅打扰我写文章,还顺带威胁、恐吓,性质极其恶劣。
“后果自负?”、“不让反抗?”、“那岂不成了任蚊宰割了嘛。”我心中恨恨不屑,便决心与它们对抗到底,凭我这七尺壮汉,会惧怕你们这帮玩意儿?开什么玩笑。
我的反抗与蚊子的镇压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万万不曾料想,它们居然妄图“镇压”我,显然是把我当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其宰割,难道它们就没听过蚍蜉撼树这句话吗?
既然它们决心已定,我当然要奉陪到底,不然枉为人矣。
我先是往身上喷洒一些花露水,做好防御工作,然后便同它们大战起来,并且还出奇制胜,率先拍死了一只蚊子,见蚊子尸体,手掌心处并无丝毫血迹,从而证实它只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敢死队员”。之后我又活捉了一只蚊子,用拇指与食指将其捏住,随即拿出白纸做背景墙,用手机给它拍了张簌簌发抖、企图挣脱的特写,它那弱小的身躯,它那脆弱的翅膀,透过明亮的手机屏幕,看得格外清楚。
我效仿古人,将它生不如死,被我牢牢控住的惨状以照片的形式传递给它的同族,我想它那张矗立于同族之前的,眼瞅着就英勇就义的巨照定能令同族望而生畏,速速逃窜。
岂料,我以古人照今人,它们却不是人,根本就不懂人类这一套计谋和策略,依旧勇往直前,甚至比适才还要凶猛残暴,想必我的做法令它们的愤懑之情陡升。花露水的作用我原以为是驱蚊用的,不想是我异想天开了,这东西的作用只有凉,感觉到凉的身体对痛苦的感觉便少了一分,仅此而已。
我实在是没有精气神再与这帮蚊子较量了,近半个小时的战役,它们伤亡惨重,我呢,也周身红包。我已记不清自己亲手杀了多少只蚊子,其中有不少是饱饮我血的,也有不少是没喝到我血的。没喝到我血的理应向我玩命攻击,毕竟生活艰涩,难以维济嘛。可饱饮我血的却还要帮助同族,甘做诱饵,分散我的注意力,为同族得胜饮血贡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着实令我愤恨交加,却又不禁一吐心扉,“你们真不是人!”
是啊,人在饱饮的状态下多半是除自己以外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但它们却仍然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且在毫无利益可获的前提下在做。
我恍惚平躺于床上,额头已渗出汗来,不是累的,而是吓的,被它们的团结吓的。我虽未败,却又似败得一塌糊涂,连弥留心底的那一份并不厚重的自信都快失掉了。
现在再冷静地回头想想,那一战,我真的未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