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置
老郑姓郑,可在教育局里却一直充当副局一职。
他唯一一次转正机会降临时,又因年龄之故(距退休仅剩俩月),还是错过了“扶正”的时机,为此,他很是耿耿于怀。
不过,在正式退休之后,他这种心情没过多久就又得以释怀。原因是他参加了当地的一个颂读协会,正赶上换届,因其之前特殊的身份,便被几个熟识的理事一呼而拥为该会的会长。
想想看,一个协会,虽比不上官方单位那么底气十足,可毕竟也是成员众多的一个社团组织嘛。能在这种组织里充当个首脑,且时常享受唯有官方“正职”才可享受的那种被众星捧月的荣耀,以及被人时常尊呼为“郑会长”的那种感觉,实在是惬意极了。况且,即使不冠“郑”字,而直呼职名,他也觉得非常地舒爽。
可是,人嘛,往往在某种满足之后,就容易滋生心事。郑会长也不例外。但他的心事仅来源于如何能持久摆正自己的位置而滋生。
试想,刚熬出一个“正职”的郑会长,想要保持这个“正职”的确定性,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如说吧,以前在单位不管搞什么大小活动,完了合影留念时,头排最中间那个位置,永远都是留给正职的,而副职则只能屈居左右,或较离中位的地方。外人即使不在活动现场,仅搭眼看下照片,就可知道,这拨人里最重要的人物是谁。
而现在却有所不同,因为,这毕竟是身处较为松散的社团组织嘛,有些事就不像官方单位那么规距。仍拿合影留念这事来说,每进行这个环节时,中间位置却不一定就为会长所属——有时,一个普通会员也会鹤立其中呢。正因这种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郑会长久而久之便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纠结——唯恐稍一疏忽,便错过显示自己应有职位的机会。也正因有了如此想法,再逢合影时,郑会长也就当仁不让地尽量跻身于中间位置。不过,他虽占据了中位,却常给人一种难以言说地滋味。比如有次,合影正在进行中,摄影师瞅着合影的人群咋看都觉得别扭,他端详再三,才发现是郑会长站得太过周正(一个人占了俩人的空间),便招呼让其侧侧身子,可喊了几遍,郑会长就是无动于衷。末了,紧挨郑会长的人又小声提醒他,可会长却态度坚定道,我待的位置,就应该这样!他如此执拗,实在令人反胃,可又不能驳其颜面,便只好作罢。
还有一次,当地文联组织各协会骨干去一个贫困村开展扶贫帮困活动,为了彰显活动意义,便于媒体宣传,介入活动人员的合影,当然是必不可少。可是,这次合影的排序却很有意思:把中位让给了一个坐轮椅的贫困户。而轮椅两边乃是文联主席和宣传部长,紧随其左右的,便是各协会相关骨干。因为人数不多,就站了一排。正当人们慢慢排列,摄影师还在调节焦距的功夫,郑会长却因去了趟卫生间而姗姗来迟。按说,想要加进中间位置己是不可能了,即便想贴紧几位官方领导,也几乎没戏。可郑会长偏偏就能急中生智,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地竟然站到了那个坐轮椅的贫困户身后,并双手按住椅背,笑呵呵道,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是巧了,可照片拍出后,有细心人发现,照片里除了他和贫困户俩人是由衷地在笑,而其它人,却均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