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矬子与将军(杂文)
在这里工作的日子正在一天天的减少,但我并没有怀着混日子,等待归期到来的懒散与随便的心情饱受煎熬。出于职责也好,出于人情也罢,我还是要把最后这些天的岗位看好,不是侧面的,也不是负面的,而是正面的,积极的。正如直管领导和班长老韩跟我聊的那样,既然还要在这儿干一段时间,哪怕还干一天,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我心里面也是这么认为的,更何况他们还都对我寄予厚望,只是这份厚望对我来说未免稍显苍白,格外无力,我已十分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月末必走,没有余地。
对此,他们也不再与我矫情了。男人之间讲起话来本用不着矫情,倘若废话连篇,连自己讲出来的话都能随意更改,那还叫男人吗?
只是,无论直管领导,还是老韩,都会对我之决定发出感伤的叹息。我没有问,也无需问,既有对我的不舍,也有对“一茬不如一茬”这句老话的认可。
为何如此说?记得在我刚来这里上班的时候,那是我认为幼儿园保安队伍最开心,最妥当,最轻松的时代。是的,没错,那个时候单挑出一个人来,无论看前岗,看中岗,还是干杂活,无论值白班,值午班,还是值夜班,都是毫无问题的,既对工作认真负责,且个顶个的都是能手,工作与生活,可说无甚分别。没有对工作的恐惧,也没有精神层面的压力,生活自然愉悦痛快。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多月之后,也就开始逐个离开了。不含彼此的心结,也不含对工作的排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工资太少了,工作太无趣了。
所谓无趣,其实就是平庸的意思,谁又能不懂这个道理呢?拿着勉强够养活自己的死工资,干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过了一天仿佛老了一岁的枯燥乏味的工作,相信没有人会认定它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我常听人讲襟怀,讲寡欲,讲淡然,他们讲的最多的当属“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两句诗。是的,陶潜的这两句家喻户晓的诗的确能够表明他的豁达,同时给他人以清心寡欲、恬淡怡然之风格,之优雅。但请不要忘了,我这可没有菊,更没有山,别跟我说每天看到三四五次溜达检查的领导,七八九次进进出出的家长和孩子,就把他们划到菊,划到山的虚幻里?
既是工作,必然要有责任、压力、欲念,哪怕再小,它也是客观真实存在的。
我也好,那些早已离开的保安也好,我们都自知不是能者,我们只不过是“矬子里面拔将军”里“拔”出来的“将军”,可这所谓“将军”归根结底还是“矬子”,只是比起那些纯粹的“矬子”来要高出那么一丁点儿来。也正是由于高出了那么一丁点儿,我们才会选择离开,向要更高的目标和方向追逐,心中已然早有计较,仅是把保安这份工作当成是一块不算多么厚实,但却足够宽敞的跳板。
毕竟谁都知道,保安这个工作能够让一个人接触到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聊天内容,让你搞不明白他们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那些道貌岸然、笑容可掬的举止表情,让你根本就瞧不清,看不透他们的人物性格;那些穿着打扮五花八门,时而共享单车猛蹬,时而宝马奔驰猛闯的代步工具,让你无法了解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
这些东西乍看起来屁用没有,可实际上呢,正是一课学习,一份阅历。
且不论作为保安的我或我们能够与他们有什么深交厚意,还是他们能够帮助到我或我们什么,只是凭借这些,就足以让我们的思想和境界发生从未有过的蜕变,属于成长范畴的蜕变——这个世界是无比复杂的,人类社会更是无比复杂的,不是单纯的好与坏、善与恶、正与邪、美与丑、富与贫、笑与哭就能解释清楚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