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割草卖钱攒学费(散文)
1964年,我小学三年级的暑假,正想着暑假好好玩个痛快,父亲突然对我说:“秀娃,下学期开学你不要念书了吧,咱家四个孩子上学,学费和书本费太多了,爹爹已经承担不起了。”我撅起嘴巴,不高兴了。父亲继续说:“你已经学会了读书写字,还学会了查字典,也算扫盲班结束了,以后想学习,在家自己学,不会的字查字典。这样也可以达到扫盲班毕业的水平了。”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顿时涌出了眼眶,二话没说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出胡同口正好碰上我们班的李海,他正在和哥哥一起推着自行车,车上驮着一捆青草。我问:“你拔这么多草干啥?”他说:“卖钱啊!桥东的马车社收购,一分钱一斤,我这些草能卖5角钱呢!”一瞬间,我灵感来了:明天我也去拔草卖钱,这样学费和书本费不就有指望了吗?我自己拔草卖钱挣学费,爸爸没什么话说了吧?
第二天,我和李海兄弟去郊区拔草。李海说:“我们拔草是有根的,马车社不要带根的,需要用旧菜刀剁掉草根。”于是我那天拔了很大一捆草,剁掉根一称,只有80斤,卖了8角钱。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晚上,我把在手心儿里攥了很久的8角钱递给父亲,并对他说了拔草卖钱的经过。父亲很高兴,他说:“咱家有两把旧镰刀,我把它们磨一磨,明天我教会你使用镰刀割草,这样就不用费劲剁草根了。”
说干就干,父亲当晚就磨好镰刀,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一大早父亲就用自行车带着我来到郊外的草地里,父亲教给我用左手抓住草,用右手握住镰刀,用力一割,草就断了。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尝试几次,就学会了割草。
父亲的腰弯得很低,他几乎是贴着地皮把草割下来,无论是菅草,还是狗尾巴草,在父亲的手里都很温顺地排在一起,父亲把青草整理好,用麻绳捆绑在一起。看上去不大的一捆儿,掂一下份量很重。父亲说:“要把草扎紧一点儿,这样不容易散,也有份量。”
父亲看看我捆的草,很虚的一堆,用手一提就散了。他笑了,说:“不行啊,干活也需要学习。”于是手把手地教给我如何把青草整理成捆儿,如何用麻绳把它们扎紧。父亲说:“在农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应该学会这些基本的劳动技能,你们在城里住久了,都成了小姐少爷了。以后,你每天来郊区割草吧,既能卖钱,又是个锻炼。”
于是那个暑假,我就每天割草卖钱,晚上抽空写作业。到开学的那一天,我和爸爸一共挣了38.29元。父亲说:“真不少啊!相当于一个二级工了!”从那以后,我每个暑假都会找活儿干。多年以后父亲还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秀娃从小是吃苦长大的。这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放心,她一定会克服困难取得胜利的。”我则感激生活给了我劳动的技能和劳动智慧,使我成长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若干年后,我这种善于使用镰刀的技能,在兵团割草的时候派上了用场。1972年秋天,我在兵团参加劳动,任务是为牛羊准备越冬的干草,我们的具体工作就是用镰刀割草,由于我小时候割过草,会使用镰刀,在割草比赛中我获得了第一名,数量第一质量也第一。气得那些爷们都说:“张凤英是个假小子,干活顶个爷们,谁能和她比呀?”是的,正因为我这种不服输的爷们性格和劳动技能,我在连队干活的时候,总是勇于挑重担子。才屡次受到团部的通令嘉奖。这也促成了我很快地被推荐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离开了那个我们同龄人都想逃离的地方……
在割草的时候,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青草被割掉以后那种青草芽的特殊味道,每当闻见这种味道,我就会想起兵团,草原,蓝天,白云……昨天小区物业在修剪草坪,用割草机割草,弄得满小区都是青草的香味,我不由想到了自己的青年时代,于是写成了这篇小散文。至今我还对青草有着特殊的好感,我能认出他们的草令,我能叫出他们的名字,知道羊儿喜欢吃什么草,兔子喜欢吃什么草,牛儿喜欢吃什么草。这些都是生活给予我的沉淀。有时候我想:“我用当年割草的时间多读书,多学习该有什么结果呢?可惜我们家太穷了,我把人家用于学习和读书的时间都用来为生存而奔波了。可是我不后悔,如果让我选择来生的父母和家庭,我还会选择我这辈子的父母,家庭,兄弟姊妹,甚至是老公。这辈子我知足了。”
人生就好像这青草一样,一辈子就是一个过程,是否完美,只要自己满意就行了。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有什么不好呢?我看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