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保安找保安(随笔)
前天,保安大队从幼儿园调走两个人出外勤,致使除了班长老韩之外,剩下的三个人各值八个小时,倒也真的是做到了平均分配,省着像张师傅与“精神病”老哥之间那样,两个人整天为了前岗与中岗谁干得多,谁干得少好一通儿争执。这样多好,一个和尚挑水喝,自顾自便是了。
虽说我对出外勤一事甚为厌恶,谁让我也曾惨遭伤害过呢。怎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所挣之钱,合同里面写得清清楚楚,必要时全力配合保安公司履行各类出勤任务,毕竟但凡出勤,都是政府组织的,哪怕有苦也是难言,自当毕恭毕敬、唯唯诺诺才是。诚诚然可怜兮兮,难解心愁啊。
再者,关于抽调人手出外勤一事,我由于见得多了,早已是心明眼亮,大队领导若事先不与幼儿园方面的领导沟通,是断乎没有胆量私自把人调走的,谁都知道这种合作关系的来之不易啊。
前天下午值班,我先到中岗上了趟厕所,洗了把脸,四下一看,原本还算热闹的中岗,竟变得如此之冷清。赶去前岗,换下白班的张师傅,再左右一瞧,敢情就连我这样的人也成了孤家寡人喽,不免唏嘘长叹。与此同时,也有幸白得了个轻松自在,都成孤家寡人了,总不会再有人给我整点儿幺蛾子,又是维修,又是搬运之类的杂活儿吧,倘真如此,我可是要骂娘的。
除了少许家长提前接孩子,倒也清闲无事。偶犯烟瘾,刚要到大门口吸根烟,却碰巧赶上老韩也犯了烟瘾。正好,俩人一同吸烟,并在吸烟的同时,闲聊两句。
老韩好不欣慰,说,“今天可真是轻巧儿,啥活儿没有,中午吃完饭,睡个午觉,这都快三点半了,才醒,破对讲机再也不哇啦了,真他妈舒服。”
“这话说的,主要不是后勤总务没来嘛。直管领导一歇,园长有什么活儿也不好意思叫咱们了。再说了,要是真有什么大活儿的话,总务他也歇不了啊。”我说。
“能歇都歇,领导一个不来才好呢,省心,省着又这事儿又那事儿的,从早忙到晚,累得跟个王八犊子似的。”
我俩感同身受,相视大笑。
这时,又一个家长准备入园提前接走孩子。这老哥可是熟人了,个头不高,脑袋大脖子粗,一脸横肉,看上去比我长得还要凶恶呢。另外,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手上戴着大块腕表,还有大颗戒指,穿着个性十足的T恤,T恤上也不知印的是什么艺术形式的图案,感觉无比凌厉,异常威猛,甚至有点儿血腥。打眼望去,俨然江湖中人,俗称“社会人”、“道儿上的”。
我连忙为他开门,见他刷了卡,接过我递给他的来宾卡,也没挂在脖子上,只是拿在手上,毕竟来宾卡不同于金链子,戴上去难免感觉别扭。
“哥们,我看你在这儿干了有段时间了。”这老哥并没有着急去班级接孩子,而是跟我扯起了闲皮。
“这个月末就满一年了。”我说。
“还打算继续干不?”
“不想干了,没意思,主要是挣得太少了。”
“想挣多点儿?那好办啊,你找我呀。要不这么地好了,你呢,跟我干得了,我瞧你不错,模样也壮,责任心也强,来跟我混吧,肯定比在这儿挣得多。”
“你是干什么的?”
“这话问的,我也是干保安的,不过现在不是保安了,在保安公司。”
“哦,是这么回事啊。大哥啊,我谢谢你,不过呢,我是真的不想再干保安了。我准备合同到期就回家,回家找份工作干。”
“不在北京混了?”
“是啊,混得不好,就不混了呗,况且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回家舒坦呢。”
“你要是这么想,我就啥也不说了。你要是想继续在北京混呢,找我,没问题。”
“好,我要是需要帮忙,一定找你,啊,大哥。”
老哥急匆匆地进了园。我呢,则愣在原地,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谈这个话题,难不成我的工作不仅得到了园里领导、老师的认可,也在不经意之间得到了家长的认可?倘若真是这样,我自当欣慰无穷,感激不尽,毕竟,没有坚持,没有用心,是不可能得到别人的肯定的。
只是保安这一行,我是真的不想再干了,总感觉压抑,总感觉隐忍,唯一一点好处,就是让自己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控制自己的情绪,荣辱不惊,冷暖自知,淡然以对。
“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不问问呢?”老韩突然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
“既然不想干了,还问什么呀。不问,没意思。”我淡淡地说。
“他既然能主动找你,工资待遇啥的肯定差不了。”
“你要是想去的话,你去问问呗,反正我是不去。再者说了,我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保安到底是管哪一块的。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慧聪网认识一个哥们,他就劝我跟着他干,我就像你说的那样,问了,可问来问去,我才知道,敢情他们干的不是看门的保安,而是讨债的打手。那家伙,还向我保证呢,只要敢往前冲,听清楚了,可不是飞脚、电炮、大片刀啊,就是把人制服,按倒的那种,一个月保底一万二,抽烟喝酒管够。”
“讨债公司啊?”
“你以为。你见过哪个看大门的保安一个月给一万二的,你当中南海呢。”
“那活儿可干不了,容易出事儿。”
“说啥呢,要不是讨债公司的打手,我傻呀我拒绝,一个月一万二,都快顶咱这半年工资了。”顿了顿,我又说,“你看这哥们,像是善茬吗?这一身行头,一看就是社会人,道儿上的,保不齐呀,他就是讨债公司的。”
“那……那还是算了吧。有些钱咱能挣,但有些钱摆在咱面前,咱也不敢拿。”
老韩的话虽然听起来平庸了些,但却乃人之常情,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我挺感激那个老哥对我的欣赏,对我的看重。也许我误会了他,他从事的并非是替人讨债的营生,他的模样是天生的,他的装扮显得很有个性,在此,我向他报以我的歉意,不该对他产生臆测。
但还是那句话,保安,我不会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