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兄弟
一九五四年最热的一天,张家村东头上半夜出生了一个小子,取名叫福生;村西头下半夜也生了个小子,也取名叫福生,村里人都叫他们东头福生和西头福生。别看两家住得远,两个福生却像双胞胎似的,整天粘在一起。
上小学时,老师就把西头福生改名为浮生。福生大几个小时,老师就叫他大福生,浮生就叫小浮生。
转眼大学毕业了,同班的福生和浮生都很优秀,被推荐到省矿业局工作。那时候大学毕业生分到矿业局,都要先下矿锻炼三年。
到矿上报到时,赵矿长正在自己宿舍边上的花园里收拾花草。知道两人情况后,矿长哈哈大笑。“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不能总在一起,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样,大福生去做销售,小浮生跟我下井挖煤。住呢,都住这边的集体宿舍。”
就这样,两人就分开了,其实赵矿长让两人分开,是想给一个人腾位置,那就是他的闺女红霞。红霞比他们小两岁,是矿长家的宝贝疙瘩,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就在矿上的幼儿园当老师,可是出了名的水灵。
大福生经常出差,天南海北地跑。小浮生每日下井,弄得黑不溜湫,有空时就去矿长家花园,跟着矿长学种花。
大福生每次回来,带给小浮生各地的小吃,讲讲各地的趣事。小浮生就弄上两个菜,开上一瓶酒,说说矿上的见闻,还有就是老家谁路过来矿上了,谁结婚了,谁生娃了。矿长有空时,也过来喝两盅或叫他们一起去自己家里,当然,每次都有红霞。
红霞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两人的生活。
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了一半。矿长经常着急地问红霞,这两个男娃你看上哪个了,还有一年半,他们就都得走了。红霞满脸粉红,羞羞地低头不语。
一次大福生和小浮生喝醉了,都睁着喜盈盈的眸子看着红霞,不约而同地递过来一张电影票,红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的都没接,低头回家了。
“浮生,你是不是也向红霞写情书了?”
“福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回来都给红霞带了好多好吃的。”
“浮生,听说你是整天往红霞家花园跑,种了那么多的红玫瑰,你那意思,全矿上都知道了。”
“福生,电话费那么贵,你出差时还天天向矿长家打电话找红霞,你这是公话私用。”
“就这一次,你让给哥,以后哥帮你找个更好的。”
“哥,你在外面见的世面多,再找一个,我以后啥都听你的。”
慢慢地两人都迷糊了。以后,两人每次就这样边喝边谈边睡了。
一天,福生刚出矿区大门,被一辆拉煤车撞了,送到了急救室。浮生紧紧握住福生的手,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福生昏迷了两天两夜,最后终于醒了。
打那以后,每次红霞来病房看福生,浮生都躲了出去。浮生申请延长了工作时间,下班后还帮助工友们检查矿灯,很少到病房来了。
福生出院时,矿长来了,矿长媳妇也来了,福生笑嘻嘻地,牵着红霞的手走出病房门。浮生那天没来,他在井下可劲地挖煤。
在一个鲜花盛开的日子,福生和红霞领了结婚证。婚后第二天,福生给矿上打报告,要响应号召去大山里的黑谷子矿上去支教,矿长黑着脸,一声不语。
不管矿长一家怎么反对,福生还是带着新婚的媳妇跑到黑谷子矿当老师去了。
福生和红霞走后,矿长没事就经常找浮生喝酒,想想九头牛也拽不回来的女婿,矿长就一口接一口地喝。喝多了,自言自语,“你和红霞原来也很好,怎么就没成呢。”
浮生边喝边泣,“矿长,福生昏迷的那两天两夜,他的嘴一直咕哝着,你们听不懂,我从小和他一块,我能知道,他是一直在喊红霞呀!”
“你小子,够意思!不过,你看看这个。”矿长从桌下拿出一张盖了红章的纸条,是张浮生回省城工作的调令。“我告诉你,是我那鬼丫头,偷偷看到了局里来的文件。你俩基层锻炼期满,要你们一个去黑谷子矿上支教,一个回省城。”
浮生哆嗦着,“所以,他们就赶快领了证,先申请去黑谷子矿了?”
矿长点了点头。
浮生呜咽一声,一饮而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