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人间暖情”征文】我的父亲(散文)
近些日子回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爸爸变了!
爸爸照例是要干活儿的,待到晚上回来他便一言不发,看见我在炕上,他便躺在沙发上,也不看电视,只是一只手托着脑壳睡觉,妈妈的饭熟了,叫他也不醒来,叫得急了,便干脆连声音都没了,这一觉睡下去,也就不再醒来。
我便不好意思再待在床上了,看见老人家那个样子,我一点好心情都没了,只好自己跑灶房端饭,下煤房添煤,偶然也给驴子添草,并招徕夜游的客人。
爸爸看见我下了床忙活,他猛地醒来,睁开眼后便直接上了床,找一个角落径直躺下便就再也不动了……
爸爸这是怎么啦,以前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白天地里干,晚上家里干,他的工作好像就是固定的,给驴子添草喂水,给猪喂食,下煤房砸煤,去柴房砍柴,然后又是烧炕,待到一切都弄完美了,这才慢悠悠地坐在火炉旁煮茶,这时也就聚拢来一些后生,要么缠着爸爸讲故事,要么要听爸爸拉二胡、唱高山戏,这样要一直持续到午夜十二点,大家才逐渐散去。爸爸好似还意犹未尽,又是一阵吃喝,到处查看查看,看门关好了没,火烛弄灭了没,这才放心入睡。他瞌睡很好,头一触碰枕头就打呼噜,待到天刚麻麻亮就起来了,吃完早饭便下地劳作去了。
爸爸辛苦喂养着我们弟兄们三个,如今我们都不在他身边,二弟长年累月不回来,我和三弟是隔三差五才回来一趟,父母啥都不让我插手,我也就落个自在,只要一进老家的门,便是三步曲的模式:脱鞋、上床、盖被子,然后就开始玩手机。妈妈张罗着饭菜,爸爸忙前忙后地生火、烧炕,饭熟了爸爸便亲自端了来,我也不客气,一顿狼吞虎咽以后便把碗一撂,接着是一阵天昏地暗的沉睡。
然而好日子终于结束了,爸爸已不再是原先的爸爸了,他彻彻底底地变了。我是完完全全对爸有意见了,俗话说,爸就是家里的靠山,可这个靠山哪儿去了呢?那个曾经生龙活虎叱咤风云的老爸究竟去哪儿了呢?爸爸,您这是怎么了?
爸爸老了,爸爸是1951年生人,满算已经67岁了。三年前发生了一场人祸,上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住了几天院就回家了,还照旧下地、劈柴、担水,这样就把老人家给耽搁重了。待到再次发现的时候,爸爸已经是不省人事,急急地去医院看,做了半小时的核磁共振,说是颅内储血200毫升,需要立马动手术。怕地方上手术出问题,我们便急忙忙地赶赴西安,在那里开颅放血。检查说是带状疱疹,这病不好治,并且也不易全好,容易落下后遗症。去找大夫,大夫说是无法,那是神经疼,根治不了,于是爸爸也就只好忍着。
其实爸爸还有一个顽固病,那就是全身上下的牛皮癣,是45年前睡了一次潮炕不慎落下的,此病的年限比我的年龄都长,如今非但没有好的迹象,反而是越发地重了。不过那时他的头部正常,倒不影响干活。尽管这次头部患了重疾,他还是闲不住,干了地里的还要干家里的,今年暑假我就亲眼看见爸爸还驾着旋耕机犁地。那已经不是他能够驾驭的玩意儿了,几次都差点开翻车了。
爸爸平生是一个性情中人,只是由于生逢文革,所以便把一切理想都搁置下了。他的理想就是周游天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是黄土地却将他牢牢地给拴住了,他一生最远走了个西安,还是看病去的,去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出院的时候是被小车接过来的,没有看到西安繁华的街市,更没有踩一下关中的黄土。
那天碰到二爸,二爸说我爸的情况已经大不如以前了,言外之意是大抵没有几天活头了,我原打算是先把儿子的事情安顿好了就好好地陪他老人家,可爸爸他能够坚持到那阵子吗?
爸爸变了,那不是他老人家的本意,他的本意是还想着为儿子们发点余热,他想的还是能够把儿子伺候在床上,伺候在温暖的被窝里,让我衣食无忧,可是他已无能为力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爸爸,您老了,以后回家我就主动劈柴烧火、喂猪喂驴,那个温暖的被窝就给你留着了,我要从你那儿接过一份责任,然后再将这份责任传承下去。我要学着当家了,我要学着好好孝敬你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