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玉指触发情丝远,梳却光阴女长成(散文)
黎明,又给女儿梳好头,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突然心血来潮,想用文字记下这些亲昵温暖的镜头。写下题目及至落笔才发现,其间有多少空白与断层,是已然无法弥补了的。尽管如此,它还是像一把船浆,把我记忆的小船划得好远好远……
一
黎明,大地还在沉睡,除了街灯处,一切都还处在朦胧之中,而各个小区楼窗内已准时亮起灯光,为上学的莘莘学子开启了光明,拉开了一天的序幕。此时,我想一定有许许多多的母亲,如我一样,手握着梳子,一下一下,正在为将去上学还不会自己梳头的女儿细心梳妆打扮吧!
小女十一岁,上小学五年级。按说这个年龄,她是完全可以自己梳头的,但由于我的几次放纵娇惯,她依然赖着让我给她梳头。
此时的她已被自定的铃声催醒,从自己卧室起床,穿戴好,洗漱过,手拿一把金黄色的木质小梳子,一个黑色的毛绒皮筋,披头散发地笑盈盈走向我的床头,且对我说:"白羊座排行第一又温柔又贤惠又可人的妈咪,快起来给宝宝梳头吧!”
这是她每天这个时候走向我都对我必然重复的话。习惯了她的伎俩,早已做好准备的我,微笑着从床上坐起,乖乖为她梳起头。
其实,怕她对此有依赖性,所以,从她五年级开校的第一天开始,我就郑重其事向她声明不再替她梳头。女儿怕我拒绝给她梳头,抓着我的软肋,每次都用甜言蜜语做攻略,瓦解我的意志。果不其然,只要听了她的话,我都心生爱怜,乖乖就犯,无力拒绝为她梳头。对于孩子如此娇柔魅惑的语言,我想,即便心再狠的母亲,也无力抗拒,何况我本就天生心性柔软,自然不忍心让孩子失望。
记得五年级刚开校一段时间还好,女儿遵守了我们的约定,每天早晨起床洗漱后都是自己梳头。虽然初学梳头,她有点不习惯,拿梳子和捉头发的手都有些笨拙,可爱美的她,总是不厌其烦,毫不气馁地反反复复梳着,直到她感到满意为止。相比我给她梳下的头,她梳的头没有我梳得光滑受看,但也能看过眼。毕竟熟能生巧,我想她多锻炼些日子就会越梳越好,不梳永远不会,故就没有帮忙。可后来因为一两次架不住她的如上所说,甜言蜜语和软磨硬泡的进攻,就放纵了几次,她就又粘上我梳头了。
每天她到来时,我虽还在床上躺着,但早已开了灯,穿好衣服,躺在床上边看手机边做好了准备迎接女儿惯性的到来。
她坐在床边早就备好的小矮凳上,我坐在床上,左手抓着头发,右手拿着梳子,一梳一梳给她梳头。她头发多,差不多有一尺长,黑溜溜的,发丝不够直顺滑溜,有点像水波纹,梳这边,滑那边,梳起来头发一点也不老实。虽然她一般就扎一马尾,看似简简单单,但梳好也得好几分钟时间。因此,每天我拿过梳子,我还是得用心细致地左手压着头发,右手拿着梳子,一次次去梳,把满头头发梳顺了,再用左手揽起,捏住,一梳一梳挨着反复梳过去,直到头发光溜顺直,再用那个黑色毛绒皮筋扎起。我给她梳好了,她不放心似的,用手摸摸,感觉满意,就会给我扮个鬼脸,继而会心一笑,站起身,说一声:“谢谢妈妈!”然后就去背起书包上学。她出门时,会关了她屋内的灯,再不忘说一声“妈妈再见!”就听她腾腾下楼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楼道,我再继续我的回笼觉。
从小女儿出生到现在,屈指而算,其实我给小女儿梳头的时间不算长,也就三年左右吧!
我不是个对美严刻的人,讲究简单大方。虽然生养了两个女儿,在给女儿梳头方面,我不能算一个行家,充其量说会梳。因为我不会变着花样给女儿梳头,就简简单单一个马尾。
也许就是我怕给女儿梳头,以前才给她留蘑菇头发型吧!
小女儿上二年级之前都是蘑菇头,上学也由夫接送。每天早晨她起床洗漱好,由他爸爸在她头上沾些水,用梳子在头上给她简单梳一下,他们就一起出门了。说来惭愧,写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很多,作为母亲,孩子十一了,在那些她上学需要接送的日子,我都没有正儿八经好好送过她一回,只是象征性接过几回,感觉好失职。
女儿上了二年级之后,爱美的意识渐长,看我和大女儿都是一头飘飘长发,甚为羡慕,于是也嚷嚷着要留长发。小孩子生命力旺盛,只三个月没剪头,她的头发就奇迹般扎起了秃秃的马尾,于是从那天开始,她的头发就开始由我负责来梳,一梳就梳到了现在。女儿也在我手握梳子的日子里,疏忽一天天长高,变得更加活泼可人。长个的她,如今才五年级,差几厘米就和我一般高了,乖巧且嘴巴绵甜。她很会看人脸色,每每做了错事,看我生气的模样,她总要使出浑身解数,逗我开心,直到我破涕为笑。她深知学习的重要性,还学习画画与钢琴,闲暇时与书为伴,每天忙忙碌碌的,而今已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粘人。
二
时光如驹,岁月如流。如今长女已大二,飞离了我的视线。回首过去,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我手握梳子,给她梳头的日子,竟然也没有几年,作为母亲,心里不免也愧疚多多。
大女儿出生一岁多时,原以为可以抱一辈子铁饭碗的我所工作的企业因市场不景气而进行改制,即便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使我对这个单位彻底失去信心,毅然辞职另寻生活的出路。
离开企业的我,为了生计,选择了做生意,而把大女儿丢给了公公婆婆照管。
我真正给大女儿梳头,是从她三年级开始的。本来她可以一直在爷爷奶奶家读完小学,由于后来按片区划分学校学生,所以她才得以和我们住在一起。也就是三年级第一学期开始,从那时起,她每天早晨上学前的头就由我来梳。
大女儿在爷爷奶奶家养成了懒床的习惯,每日起床,都令我和他爸爸十分头疼,要颇费一番周折叫喊。
她磨磨蹭蹭起床后,等她洗漱完,离上学的时间就差不了几分钟,我总是拿着梳子侯在她身旁,等待她洗漱完就给她梳头。那时,大女儿也刚刚留起长发。她的头发顺而滑,只一个马尾,我三下五除二就完事,所以梳起来轻而易举。由于时间过于紧张,往往在我给她梳好头,立马就背起书包走出家门去上学,显得特别匆忙而紧张,以致后来养成了走路快的特性。
记不清是到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我不再给她梳头。但从她不让我给她梳头时,感觉她变得懂事,体贴父母,自主学习,自己的事,很少让我和他爸爸操心。
记得她五年级的一次家长会,在她的作文中,我读到了这样的句子:店里转的人很多,妈妈每次都陪着笑脸不厌其烦让她们试来试去,那些顾客试下一大堆,但买的人很少,妈妈还得一件一件收拾挂起来,由此我懂得了妈妈赚钱的艰辛。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以此来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因为我知道,只有我学习好了,妈妈无论多么苦,都会觉得值得,也由衷得欣慰开心。就是那次,我看了她稚嫩的言语,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突然觉得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三
我小时候,农村的女孩子大多都是扎两个羊角辫,走起路来,两条辫子也跟着一起一伏,尤其奔跑的时候,更是荡漾得欢。
记不清小时候母亲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我梳头的。但我小时候肯定也没少让母亲梳头。因为我童年的黑白照上,头发从中间分开,扎着两个羊角辫,垂在肩上,前额有齐齐的刘海,把不苟言笑长方形的白皙脸庞衬托得文文静静。
几十年的光阴恍然远去,对于小时候母亲给我梳头的岁月,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只有这样一个画面,依然记忆犹新,一直温馨如昨。黎明,每每给小女儿梳头时,它就会在我的眼前情不自禁出现。那就是小时候妈妈坐在院中阳光下给我捉虱子、勒虮子,梳头的情景。至于清晨,那个时代的人早起晚睡,时间过于匆忙,母亲给我梳头的细节已然忘记。
那是一个农家四合院,院门向东开着,中间开有大大的正方形天窗,正午的阳光从天窗射进来,大半个院子里都是阳光,甚是温暖。母亲坐一小马扎,靠着一根柱子,就坐在有阳光的院子那边,而我就坐在母亲的两腿中间,头抵在母亲怀里,被母亲温暖的双手不停摆弄着发丝,颇为享受。
那时候,物质匮乏,就连水都是缺的。家里用的水,全都是靠人的两个肩头,担一根扁担,挑两个水桶,晃晃悠悠从很远很远的村北的井里挑来的,所以用起来格外节省,一般用来洗菜做饭。家里人的衣服多是“老虎下山一张皮”,穿脏了都是等浇地的河水下来才上渠沿去洗,平常家里极少洗。我们的头通常半个月才洗一回,一个月不洗也是有的。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那时候的小孩子,头上多会生虱子、虮子,令头皮瘙痒难忍,总是忍不住用手去挠。
在童年的记忆里,我总是在周末洗过头的时候,就会坐在母亲怀里,让她给我捉虱子、勒虮子,然后梳头。虮子不动,都寄生在头发丝上,像一个个粒米大的白点点黏在头发上。把头发分成一绺一绺的,用篦子反复梳过去,就会勒下虮子,直到勒完为止;而虱子钻在头发里会跑,头上稍有风吹草动,它就在头发间钻来钻去,得将头发一点一点拨开了细心找,颇为费劲。每每此时,母亲总是不厌其烦,耐心为我捉虱子、勒虮子,弄完后,再给我梳两个羊角辫子。这个温馨的画面,至今保留在我的记忆中。
这样的日子,大概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家里能买起灭虱灵,只要把那个东西在头皮上擦擦,头上的虱子、虮也就不见了。随着我进入初中,我的头也不再需要母亲梳,我也似乎已长大,慢慢脱离了母亲的怀抱。
玉指触发情丝远,梳却光阴女长成。在生命的递接与延续中,我们在时光的长河中游走,做着角色的转换,无论是做女儿还是母亲,惟愿,相伴的岁月,足下的每一寸光阴,都走得踏实厚重、恬淡温情,不给记忆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