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我和米粒、豆芽的故事(小说)
1
豆芽找到我时,我正躺在村口的青石板上晒着太阳。
她扭了扭妖娆的身段,说:“蒲扇,你帮我算一算,看看我最近有没有桃花运?”
我的睫毛微微一扬,眼角的余光扫过她白皙的脸庞,最后投射到她的眸子里。
“你已经在恋爱了。”我直起了身子,对她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豆芽惊讶得合不拢嘴,“那……那你能不能看出我喜欢谁?”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当然看得出。”我回答得十分肯定。
“那你说呀!”她纤柔的双手拽住了我的胳膊,柔细的秀发像瀑布一般倾泻在我的脸颊上。我的心猛地一颤,仿佛千百种娇柔的声音拂过我的耳畔……
我轻轻地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蒲扇,我想要你给我未来!”我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她伏在那块青石板上歇斯底里地冲我呼喊。
回过头,我冲她那已渐渐模糊的身影一阵苦笑……
2
能测算的天赋早在我读小学五年级时就显露出来了,同桌米粒阴差阳错地成了我的第一块“试金石”。
记得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米粒突然揪起我的耳朵,把我从座位里拖出来,然后当众询问其他同学:“看,他那裤子屁股位置的黑色补丁像不像一陀马粪?”听到这话,我既羞愧又恼怒,干瞪着眼,竟连一句反击的话也说不出来。或许是见我好欺负,她得寸进尺,在众人的嬉笑中掏出半截铅笔使劲戳我那块黑色大补丁,嘴里还念念有词:“龟儿子,戳死你!”她的举动引起了围观的同学哄堂大笑。
我羞愧难当,情急之下,本能地蹦出一句:“你个八麻婆,你要嫁十二回!”这是流行于我们斜坡村的一句非常“恶毒”的专门针对不检点的妇人的话。脱口而出之时,我全然没有考虑用这样的话来诅咒一个十二岁的小女生是否合适。
听到我这句话,米粒直直地愣在了那儿,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突然凑近我的耳根,用极具挑衅的口吻说:“你这个王八蛋,我嫁多少回关你屁事!反正又不会嫁给你!”
看她一脸不屑的样子,我的自尊心再次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不假思索,我狠狠地回了一句:“你嫁给赖子差不多,嫁给我?我才不要哩!”
赖子是大伙公认的班上最笨的同学,呆头呆脑的他每次考试都毫无悬念地拿倒数第一。
我把米粒和赖子扯到一起,纯属信口开河,但没有料到,这话后来竟然应验了。
在期末放假的那天,一个“桃色新闻”引爆了我们整个斜坡村,十二岁的米粒和十二岁的赖子因为谈恋爱被学校开除了。
赖子和米粒一下子成了我们斜坡村家喻户晓的人物。最惨的要数米粒了,人们经常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轻浮不正经,还一个劲地鼓动赖子的父母,趁早把他和米粒的这门婚事定下来。赖子的父母还真的把这些话当作了一回事,选了个吉日,提了点礼品上米粒家跟她的父母商讨了一番。米粒的父母正愁不知如何替女儿挽回颜面,见赖子父母来提亲,也便来了个顺水推舟,满口答应了下来。
米粒和赖子定亲这事传开之后,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我一下子成为了小伙伴们心目中的“神人”。
3
名气真是个好东西,“神算子”这个名头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自从成为旁人眼里的“神算子”之后,原本很憨纳很自卑的我一下子变得格外开朗和自信了。进入初中的第一学期,我就轻松地拿到了全班第一的优异成绩。顺利升上全县最好的高中之后,我不仅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凭借魔幻般的诗句成为了享誉整个县城的“校园诗人”。
就在赖子一家忙着张罗他和米粒的婚事的那个秋天,我幸运地接到了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万万没有想到,足足有六年多时间未跟我有过任何联系的即将要做赖子新娘的米粒竟然在这个时候主动找到了我。
米粒找到我时,我正在离村子两里远的楠竹林里一边放牛一边哼歌。
“老同学,我找你找得好苦,原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啊!”还离得老远,米粒就扯着嗓子朝我喊。听到她的喊声,我家那头正在静静地吃着竹叶的公牛也转过头来不停地朝她张望着。
米粒在离我大约两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你……你找我有么子事?”我表情有些僵硬,预感来者不善。
“蒲扇,我当年成绩不比你差,要是当初你不陷害我,现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人或许是我。”说着她靠了上来,眸子里闪着慑人的光亮。
“我陷害你?米粒,你凭什么这般瞎说?”我故意提高了音量。
“不是你陷害我?那我就问问你,当年是不是你把我夹在数学课本里的那些纸条交给校长的?”在说这话的当儿,她猛地跨上前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彷如六年前她在教室里欺负我的那一幕。
“真的不是我!”我推开了她。不知怎的,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说这话时我没有了底气。
很显然,一开始她就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她逼上前来,脸都快要贴在我的脖子上。
避开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蒲扇,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有话要跟你说。”她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对我说着。
我撅了撅嘴,尴尬地迎视着近在咫尺的的她:标准的瓜子脸,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晕,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这就是米粒,被公认为斜坡村第一美女的米粒!
然而,这么漂亮的女孩就要嫁给赖子那个愣头愣脑的傻瓜蛋了,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米粒,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抬眼问道。
“如果我想给你,你会要吗?”她的头微微一倾,然后猛地甩了一下头发,脸上荡漾着秋色般灿烂的笑靥。
“给我什么?”我一头雾水,但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我想把身子给你!”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抱住了我。
这一切都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米粒,这……这不行……”短暂的混沌之后,我理智地推开了她酥软的身子。
“有什么不行?蒲扇,我是自愿的!”米粒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再次紧紧抱住了我。
“米粒,真的不行,快放开,要是被人看到不好!”我再次推开了她。
她被重重地推倒在了草地上。
她哭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里全是怨恼和无助。
“蒲扇,你当年诅咒我要被男人整,要嫁十二回,现在我真的就要嫁给赖子那傻蛋了。看到我这样,难道你真的开心吗?”她木讷地站在我面前,肆意的泪水淌满了她的脸颊。
我尴尬到了极点,本想安慰她一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无法适从,她竟然当着我的面一件一件褪去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裳。当她的胴体完全呈现在我眼前时,无数条充满欲望的虫子肆意地在我的身体里窜动着……
她美丽的胴体紧紧地贴到我的身上时,我才猛然从幻觉中惊醒了。
不能这样!
我咬紧牙背过身子。
“你把衣服穿上吧。”我说得很艰难。
我承认,看到她美丽的胴体,我的身子有了强烈的生理反应。
好在最终我的理智占了上风。
离开时,她哭得很感伤、很悲切。
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竹林小道的尽头时,她猛地转过身来冲我大喊道:“蒲扇,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巨大的回声响彻在整片竹林上空,重重地撞击着我的耳膜,深深地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
4
尽管做过最坏的打算,但当米粒毫无预兆地挺着大肚子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时,我还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蒲扇,我要找你算账!”众目睽睽之下,米粒走进教室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在不明事理的同学们怪异的匿笑声中,无地自容的我被她拽着衣袖狼狈地拉出了教室。
“米粒,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究竟想怎样?”来到空旷的球场,我恼怒地责问她。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找你算账!”她松开了那只一直拽着我衣袖的手,然后指了指自己鼓鼓的大肚皮,一脸的落拓与悲伤。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一头雾水,不解地问她。
“怎么没有关系?你不是神算子吗?我之所以会有今天,还不都是你当年害的?”她的话语充满了怨气。
“我当年怎么害你了?米粒,你得说清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明不白跑到学校来找我,对我的影响有多大?”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我感到阵阵灼痛。
“蒲扇,你还想狡辩?要不是你当年无底线地诅咒我,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现在无家可归,我不来找你,能去找谁?”说着说着,她竟然放声痛哭起来。
我环顾四周,幸好此时周边没有什么人,为了不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我只好安慰她:“有话好好说。”
“蒲扇,你要不就替我怀里的孩子找个父亲,要不就娶了我!”好不容易让她止住了眼泪,却想不到突然从她嘴里蹦出这样令我难堪的话。
“米粒,你疯了?”我脱口而出。
“我没有疯,是你疯了。”她游离的目光闪过我的脸庞,每一道余光都令我胆颤心惊。
“那赖子呢?”我本能地问。
“赖子他死了。”她淡淡地回道。
“他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他快活死的,新婚第二天,死在了我的肚皮上。”
我连连后退几步,我没有理由不惊讶。
她在独自冷笑了几声之后,说出了一句令我诧异和震惊的话:“就在前天,我才刚刚结束了我的第五段婚姻。”
短短半年时间她竟然结过五次婚?
这背后该有多少令人震撼的故事啊!
我情不自禁地摇起了头。
在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她向我讲述了她这半年来的噩梦般的经历。
嫁给赖子的第二天晚上,短命鬼赖子就死在了她的身上。赖子家人都认定她是个“克夫”相,是她“克”掉了赖子的命。赖子的尸骨未寒,她就被赖子家人赶出了家门。她无脸回娘家,只好一个人在村子附近的那条小溪边徘徊,哪想村里的老光棍黑五盯上了她。趁她不备,黑五从一旁窜过来,猛地把她压倒在卵石堆上。尽管她拼命挣扎,但依然无济于事。事后,黑五把这事当做了自己炫耀的资本,卖命地在四下宣扬,说她很风骚,主动献身于他。
一肚子委屈的米粒只好去找村调解主任黄大炮伸冤,黄大炮早就垂涎她的美色,见有机可乘,就故意刁难她,要她把老光棍黑五害她时的所有细节都说给他听。米粒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只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黄大炮找借口说:“你不把细节说清楚,我怎么好判断当时是你勾引他还是他强奸了你?要不这样吧,反正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要不你就把当时黑五强奸你的过程示范一遍给我看吧。”话还未说完,黄大炮就上前一把抱住了米粒的小蛮腰,随即把她重重地放倒在了草垛上。见米粒好欺负,黄大炮一不做二不休,居然萌生了要长期霸占她的歹心。在黄大炮软硬兼施的威逼利诱之下,米粒只得委曲求全,在赖子死后的第八天噙着眼泪下嫁给了黄大炮的侄子——瘸子黄二毛。黄大炮的妻子是只嗅觉非常灵敏的“母老虎”,她很快就觉察出了端倪。就在米粒嫁给瘸子黄二毛的第三天,把正在柴草堆上行苟合之事的两人逮个正着。这下可不得了,米粒当即被打得遍体鳞伤。就这样,短短几天之内她被第二次赶出了家门。
“后来你又嫁了三次?”
米粒点了点头,虽然她没有再向我讲述她后三段婚姻的具体情况,但我从她落寞、无助的表情可以窥探得出,她的后三段婚姻也并不幸福。
“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我预感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点,于是试探性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表情极其复杂的她低下了头,很不自在地搓弄着自己的衣角。
“这难道就是你来学校找我的原因?”
“是,也不是,我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来找你。”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那份刁蛮与无理。
“那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帮你呀?”我摊摊手,不知如何是好。
“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想办法替我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父亲呀!”她抬起头,用迷乱的眼神瞅着我。
我拿不准她这话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为了自己的名誉不受损,我得想办法早点把她打发走。
“米粒,你还是先回家吧,你说的这事急不得,婚姻是一件很慎重的事,希望你以后看准一点,相信你迟早会遇到适合你的人的。”
“明明知道我无家可回,你总不能就这样赶我走吧?”她突然扬起拳头砸向我。
我只得连连后退。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谎称她是我的表姐,给她在我们学校的招待所定了一个房间。
她一共在我们学校住了三天,我每天早晚都会去她房间看她几次,除了耐子性子听她絮絮叨叨讲述那些沉重的往事,每次我都得想着法子拒绝她直截了当的诱惑,因为每一次在我临走之前,她总要抓起我的手直往她身上按,而且总要不厌其烦地重复那一句近似哀求的话:“蒲扇,我愿意把身子给你,你就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