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风】青丝悟 (散文)
一场寒风吹淡了秋的浓度,黎坪已经有了冬的气息。落叶厚叠在树下、坡上和山道上,像许多许多挥霍了青春岁月后疲惫的身躯。
尽管,秋色将尽,但依然喜欢走在深秋的山林,更喜欢听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响,那声响里有着落叶的心思。一个声音飘渺在山林间:等到叶绿花开时,我姿色依旧,你可再来相看。
入了一个山谷,叫红尘峡。午后的阳光下,半山金,半山阴,有红尘的色彩,无红尘的喧嚣。
原以为人在红尘,山水在红尘之外,就把山水藏在了心里好多年,等某个人看见,便是圆满了这一世的修行。后来,渐渐明白了,山水也是逃不脱红尘的滋扰,定定地,绿了枯,枯了绿,熬老了多少代人,容纳了多少尘世的情缘,断了,合了,数不清。但山水还那么年轻,还这般多情。想来,藏山水于心底,也是留了青绿于心内,留了情愫与岁月一起慢慢沉淀。至于谁看见与看不见,随缘了就好。
秋天,最终是萧瑟的,可秋的绚丽却总叫人忘不掉,舍不得,似流逝的芳华,亦如红尘中的揪扯。几片红叶挂在枝头,那红已到了极致,像一团燃烧的火,从容地释放着生命最后的光芒。阳光穿过蓝色的雾霭,叶子的丝脉便看得清晰,心底就生出了爱意,爱着深秋的清寂干练,爱着流水的轻缓纯净。
于水边,听溪流如歌,吟唱云水禅心;看枝桠似笔,书写天空的寂静。如此安然便是生命里最好的时光,何须再求三生三世的爱情,亦不期许来世的亲情,友情,只把当下拥入心内,只求牵好今世的每一段情缘。
于水边,想天地乾坤,苍穹浩渺。人,只是一颗尘粒,来于尘,必归于尘,当走完这一遭后,化一缕青烟,归还灵魂于自由,归还肉体于山水,才算是完整了生与死的因果修行。如此想着,想着......就愿这静山净水是自己归去时最好的去处。
一直深信,山石立天地间,天地有灵气,石就有了生命。曾在诗中写到:在喜欢者眼里,石头也会有粗糙的笑容,就像爱人。
谷底有一块大石,规整有形,静卧河滩,一端接岸,一端浸水。石上,岁月痕迹斑驳,青苔细密黛绿,可谓之:石之青丝。恰一袭白衣,于石上盘膝而坐,微闭双目,聆听自然之音,仿若天地间我与石独存,就想时光若静止,该有多好!又想起三毛说自己犹如天地间最初的一块石头,单纯而真实。我虽不及三毛有灵性,但石头粗糙的微笑,我能感知到。倘若,爱人也能像石头一样懂了我深藏的心思,也就不负了心底的那方山水。
这世上,有人渴望生如夏花灿烂,有人意求落叶静美。更有少年不知愁滋味,以为青丝不会用余生来量度。然而,光阴裁了年华,喧声破了好梦,花开了,月落了,暮然发现“朝如青丝暮成雪”。待浮云散尽,到头来,秋色褪去,还了山水本真。只道是季节可以轮回,还可再来相看,人,却不再当初。
那么,与其嗟叹人生不可回转,倒不如把生命活成枝头的叶子,红到极致,到最后能平和地落下,也算是这一世最为安好的修行了。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悟透了,自己便是自己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