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雪之小语(散文)
周日的清晨,起的晚了些。拉开厚重的窗帘,想把昨日的暧阳邀进屋来。但事与愿违,窗外在一夜间白色尽染。“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此时此刻,窗外那漫天飞舞的雪,正搓绵扯絮般在灰色的天地间编织着一张遮天蔽日的白网,模糊着岁月,朦胧着过往。
(一)
想到雪,自然会想起记忆中儿时的雪。虽然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很大,但比起儿时的雪确小了很多。儿时的冬天也比现在冷了很多。在长达5个月的漫长冬季,到处是雪的世界。初冬的雪很白,散散的,像白砂糖一样。小时候玩累了,玩渴了,随手捧起一把,含在口中,任那一丝清凉在嘴里慢慢融化,再慢慢地咽进去,那种滋味就是整个冬天的味道。而做为冬的使者——雪,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落后,就被孩子们用透红的小手把它在手中攥圆,在雪地里滚了一会儿后,一个圆圆的大雪球做好了,它是雪人的身子。接着滚圆了雪人的头,鼻子是李家窗下那串红红的辣椒里最大的一支;眼睛是张家窖里那带着泥土的土豆;帽子是二伯院外没来得及收回的水桶……最后,一弯新月般的口画在了雪人的脸上,雪人笑了,一旁衔着烟斗的二伯笑了,我们也笑了。我们围着它跑着、跳着、唱着,声音震落了树上的积雪。零星的雪在阳光下,变换着七彩的颜色飘落在我们冒着热气的脸上。也许是受了飘雪的启发,一团团带着热情的雪球从对面飞来。一时间雪球飞舞,硝烟四起,没有征兆的战争爆发了。刚刚还在树冠里同我们一起唱歌的家雀,在密集的弹雨中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而我们却在弹雨中笑着、喊着,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直到夕阳落尽,才四散回家。每每都是母亲把冻得板板的棉袄棉裤铺在火炕头,把湿透的棉鞋放到炉边。接下来在母亲的骂声中钻进被窝,早已睡下的父亲,那双温暖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摸到全身被冻得发凉的我后,把我揽进他的怀中,在那种踏实的温暖之中我沉沉地睡去。梦里,雪人在唱,雪球在飞。
(二)
与妻也相识在飘雪的季节。那日,冬日正浓,雪花舞得格外兴奋,俏皮地钻向我俩的脖间、怀里,或温柔地挂在爱人长长的睫毛上,任她用水一般的眼眸把它融化成一颗颗晶莹的珠子,放大着我瞳孔。公园的小路上,我们把一双脚印串起,在洁白中延伸到远方。也是在那个飘雪的日子,雪花伴着音乐,带着节奏缓缓地拥抱着你我。我俩伫立在雪花打造的布幔里,我挽着一身洁白如雪的你,走上了火一般的红毯上,等待着亲人的祝福。随着鞭炮声过后,红红的纸屑加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第一时间见证了我俩的爱情。典礼结束时,我俩一直牵在一起的手都湿透了。在那个零下十几度的冬日,我俩共同第一次用体温借助洁白的雪温暖了我们的爱情。自此,每个飘雪的日子,我还会捧一把雪花在手间,不再去品尝,而是任其在手中一点点融化,去感受那熟悉的温度。情在燃,雪在烧。
(三)
阳春三月,这个词形容东北的气候是不恰当的。北方的春天相对来说要来得晚一些。如果让我形容,“阳春白雪”这个形容虽有些词不对意,但很贴切。是啊,初春的日子里,怎么少得了雪呢?初春的雪绵绵的,少了初冬如晶的纯真与轻盈、少了隆冬的六角勾勒出来的美丽与奔放,带着骨子的执着,不修边幅地、大片大片地从空中倾落。也许是感受到了春风的温暖、也许是偷偷地把春雨拥在怀里,春雪在最后的时光里,把身体融化在黑黑的泥土里,把灵魂寄托在微黄的枝瑞上,于无声无息中落地成冢。这种洒脱的过程会让我想起那个飘着春雪的清晨,我和你走在冰雪初融的乡间小路上。本来属于我的行囊垮垮地背在你瘦弱的肩膀上,你时不时地为我扫落着身上的雪,眼里含着暖,从头到脚笼罩着我。我心痛地对你说,把背包给我吧!我都是大小伙子了。让人看见会笑话我的。你不以为然地说,多大也是妈的孩子,有啥好笑话的!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困难不要自己撑,妈还在呢!边说着,边用手理起你鬓边掉落的那一缕花白。如艳阳下的雪,刺红了我的眼。又被那天的春雪分享了我眼中的温度,串起了成串的感伤。
就这样在年复一年中,花谢花开,雪飘雪融。冬去春来间我们不曾留住过往,虽然我们把它真实地含在嘴里,捧在手中。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把希望深埋在冻土之下,期待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