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牛栏江,在时光里静静流淌(散文)
在云贵高原有条山脉叫乌蒙山,乌蒙山上有座山叫龙头山,龙头山有个银矿叫乐马厂银矿,山脚有条江叫牛栏江。
几千年来,乌蒙山在彝语中称为“术乌”,即“天上”之意。峡高谷深,江流曲折,两岸沟壑纵横,山峦叠嶂,峰岭绵延,古树参天。古老的深山峡谷中,一条跨越云贵两省浩浩汤汤的牛栏江就从昭阳区、鲁甸与巧家三县(区)交界的峡谷中穿过。
有山便有水,有水便有桥,有桥就有故事。
牛栏江峡谷,一个隐藏着千年文化历史的地方,一个多元文化的聚集地。一山一故事,一洞一趣闻,一水一神话,一桥一传说。
在牛栏江与金沙江交汇处,有一块天然巨石露出水面,形状似牛,横卧江心,有“一牛拦江”之意,故名“牛栏石”。现在,金沙江修建电站,江水上涨,牛栏石大部分已被江水淹没,但它仍然像一头野牛,狂放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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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山曾经走过了一段辉煌的历史。
于我来说,龙头山其实并不遥远,第一次与昭通市文联、市作协的作家们去那儿采风过,之后又一个人自驾车去过两次。
龙头山因形如龙头,下有长流清泉,故名“龙头山”。过去的“乐马银厂”矿区就以“龙头山”为中心区域,位于龙头山八宝村,原为彝族先民聚居地,因谐彝语发音“罗妈”寨而得名。这里不仅拥有着一种独特的自然之美,也孕育了银、铜、铅、锌、煤等丰富的地下矿藏。有人说,龙头山曾经是中国最大的造钱工厂,创造出了一朵独特的银文化的奇葩。《后汉书•郡国志》记载:“朱提山出银、铜。”一千八百多年前的西汉时期,龙头山的乐马厂就是全国重要的银、铜产地,名驰海内。曾有“九马十骡驮,还没办完一只骡子脚”之说,当时几十座红红的炉火,在乌蒙大地锻造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朱提银”。
历经六十多年的银矿开采,虽然给当地带来了一时的繁华与荣耀,但他们以血缘、地缘关系拉帮结派,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58家商会此消彼长,矿主之间竞争与厮杀。当时乐马厂也算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之地。特别是对于一个普通矿工来说,更是心底永远挥之不去的痛。据父亲说,祖父最初在东川开采铜矿,听说乐马厂红火,为了能够多挣一点钱,几个弟兄便相约逃到这里当了矿工,一干就是八九年。人如蚂蚁,一进入洞子就是几天,甚至几十天不见天日。累死、饿死、塌方打死的都有,命小的进去就出不来。祖父还说,几乎每个矿洞都要死几百人,人的生命还不如一堆矿渣值钱,有个叫“血水洞”的矿洞,一次塌方,死难者不计数。七天七夜,从矿洞流出的水都变成了血水。他们把死亡成本降到了最低限度,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死了。
清朝末年,“朱提银”停止了开采。从此,世人疏离,骡马倾散。
跨越千年,铅华洗尽,恍如世外之地,历史在这里悄悄地关上了那道繁华之门,小镇便忽然平静下来,一时萧条冷落,一座银都寂灭无声,就连斑驳的银锈也日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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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山矿难之后,乐马厂银矿褪去了当年的兴盛与辉煌。在“农耕文化馆”里,我看到的是古老的传统的农业生产生活用具,有回、汉、彝、苗独特的服饰,有各民族的类祭祀活动。通过牛车、磨盘、斗笠等农具实物展示,结合图片、资料,追溯了龙头山农耕文化的起源,展现了从刀耕火种年代最原始的农具演变为现代化耕作技术的历程。
沧海桑田,繁华如烟,岁月如歌。两百多年过去了,牛栏江像一头野性十足的牛,在高昂的大山脚下继续奔流着。矿山也留下了大量当年来自各省的矿工、商人和手艺人在此安家落户,他们凭借自己的聪慧、勤劳,正奔赴在小康路上。然而,公元2014年8月3日16时30分,鲁甸发生的6.5级地震,造成了昭通、曲靖两市5县区上百万人受灾,千年古镇龙头山也变成了一片废墟……山河动荡,江河断流,家园破碎,死伤无数,举国悲恸。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两次深入灾区现场办公指挥抢险救援、检查督促恢复重建。各级党委、政府紧急行动,有序组织开展了抗震救灾各项工作,演绎了无数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故事……
通过几年的恢复重建,饱经风霜的龙头山浴火重生。各级政府把恢复重建与生态修复、城镇化建设、新农村建设、扶贫开发结合起来,恢复重建与脱贫同步推进,汉、彝、回、苗等七个民族,以“山”为魂,以“水”为灵,齐心协力建起了一幢幢新民房、一所所新学校、一条条新公路、一座座新桥梁,一个新生的小镇鲜灵灵地呈现在了世人面前。产业在生长,道路在延伸,漫山遍野到处是香气四溢的红红火火的辣椒……
回望龙头山,一个多元文化并存的千年古镇,天空更加高远,大地更加妩媚。前世与今生、历史与现实在这片土地上相互交织着。我看见了龙头山人的智慧与坚强,有青山为证;我读到了龙头山人重塑的灵魂和朱提银乡的壮丽史诗,有江水可鉴!
注:该文2018年11月29日发表于西部文学网,署名:李阳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