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文庙三题(散文)
一、云路街
那时候是一大片平房,高低不齐,俨然一片杂沓的江湖。冬天的时候,错落的平房里会冒出一缕一股的烟来。没有人知道,在那一缕一股烟的下面正在发生着什么故事。但人们都知道,生活总是在烟尘下面的屋子里进行着,人间烟火于那时那地是真实不过的生活场景。而那条街,细细长长地顺了一个方向延伸出去,卖吃食的油烟气、卖杂货的橡胶麻绳气、理发店的脂粉气……让一条小街变得五味杂陈。
不知道那条街叫云路街,只记得往南走不多远,是一个放满了什么机器肢体的大院,绕过了大院,往西,绕来绕去,就走出了大街。其实原本就不是去走那条街的,也是慕了名去看一座古庙的。只是,朗朗的书声和孩子们的笑语喧闹之声,一大片水的声音一样,把那个古老的庙堂掩映在了人迹深处。
知道叫云路街已是若干年以后的事了。那个学校已经搬迁了,那片破旧的平房也消失了,古庙换上了新衣服,一个新的院落建了起来。这时才知道,那条街原来是叫云路街的。
云路街,一个多么飘逸而富有诗意的名字。一条云之路,该是多么地蕴含着不一样意境?放开了脑子随意地想,一大群云在一条路上行走,你挨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其中或许还有几朵云彩勾肩搭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或者,只有一朵云洒脱地来去,似要一下子走出小街,又似不忍走出小街而心怀纠结之情。纠结徘徊之间,不仅那云,却是连那影子也生动起来了。
还可以想成是云做的路,无论是用一片云辅起来的路,还是用许多云编织起来的路,那感觉都真是太好了,倘或正好看到一只鸟从这云彩铺就的路上飞过,你会感觉那路飘渺若梦,那鸟飘渺若在梦中飞翔。
后来听说,云路不是云走的路或者用云做的路,而是通过这条路可以走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里去。原来是,一座不一般的庙成就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可以让心怀梦想的人“平步青云”。
二、门里乾坤
能够大成,真的是不容易。
观览古今,唯圣人孔子有此殊誉。孟子先生说过:孔子之谓集大成。就连后世君主,都为孔子上尊号为“大成至圣先师”、“大成至圣文宣王”。后世人等,有敢称集大成者,不是自己吹牛,就会被别人认为吹牛。
所谓大成坊,自然与孔子有关。所谓大成殿,也是为祭奠孔子的。
云路坊接纳众生,大成坊夹道迎客,穿过二三百米焕然一“旧”的云路小街,大同府文庙,就在云路街的尽头。高大的门楼,并列有三。居中者,上有一块黑底金色牌匾,用篆体书“棂星门”三个大字。“棂星”,据说是天上很重要的星,为尊孔子,古代人们把孔子比喻成了棂星。进入文庙,也就进入了棂星之门。进棂星之门的人,都是怀了仰慕千古一人——集大成者孔子之心的。孔子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代表,孔庙可以说分布在中国各地。而跨入大同文庙的大门,就跨入了一个自马背上的民族鲜卑建立的北魏王朝开始,历经各朝各代不断修缮朝圣的文化的圣地、圣人的庙堂。
进入大院,“文圣尼父”的牌楼如一张名片,把主人身份介绍给远方来客。过了牌楼,大成门敞开胸怀,接风纳雨,像是一位仁厚的长者,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宾朋。“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德参天地功炳星辰”集米芾洒脱字体的对联赫然入目。过了大成门,就是文庙的核心——大成殿了。
“气备四时与天地鬼神日月合其德,教垂万世继尧舜禹汤文武作之师”,门两边的长联备述文圣功绩,而门楣上的“斯文在兹”四个字既表达了孔子的品德,也提醒人们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大殿之内,正中是孔子的雕像,雕像两旁是清乾隆题的对联“齐家治国平天下信斯言也布在方策,率性修道致中和得其门者辟之宫墙”。大殿四周墙上弟子贤人分列,精致的编钟不时传出悠扬的玉振金声之音。
院子后边,是名为“尊经阁”的二层建筑。“千言道经贯古今,半部论语治天下”,老子清癯,孔子谦卑,智慧与智慧的相会,品德与品德的交融,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从两个智慧而谦和的思想者这里出发,浸染了华夏古国永恒的文化星空。
三、吟诵经典的鸟
一只两只。
三群五群。
古朴的檐头周围,檐头挑起的那一方蓝里,它们翻飞,它们细语。它们把文庙上面的天空变成了一个博大的课堂。
它们肯定是在吟诵《论语》。而檐头下回响的风铃,也肯定是在为它们发出叫好的声音。
只有《论语》才那么值得回味,只有《论语》才百读不厌。
一个说:子曰……
另一个或者另一群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一个说:子曰……
另一群或者另一个说: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智者利仁。
……
坐在文庙院子里高大的树下,细细听,它们的声音,那么婉转,那么仰抑顿挫,倒真的像是在说文言,也真的像是在一问一答,一问一答,把一部《论语》吟诵得古典而富有韵味。
那是一群兴奋的燕子。
在北方的天空下,经常会见到好多鸟,乌鸦、喜鹊、斑鸠、麻雀……夏天呢,也会见到燕子,黑黑的脊背,白白的肚皮,一群一伙地在蓝色的天空里上下翻飞,且歌且舞。燕子在北方呆的时间不是很长,大致是在每月的四月份才会见到它们的身影,到九月份左右,就不在了。似乎是突然之间不在的,又似乎是慢慢地离开的。习惯了夏天有燕子翻飞的天空,某一天行走在街上,心里会突然间生出一种说不出滋味的失落,原来是天空里少了什么,原来是那翻飞的影子消失了。
在所有的鸟里,燕子是一种最古典的鸟类。夏日的古庙,与晨钟暮鼓相伴的,总是那些优雅的燕子们。淡淡的晨曦里,晨钟悠扬,一群一伙的燕子不停地飞着,不像是一种早起的鸟,更像是钟声敲出来的音韵;沉沉的暮鼓里,燕子若隐若现,燕语如歌如弦,让一座座古寺古庙具有了不一样的灵性。
微风轻拂,老枝婆娑。府文庙一殿一阁、一砖一瓦、一檐一脊、一铃一钟都在讲述着来自历史深处的故事,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蚁一虫、一风一尘都在聆听那位至圣之人发出的无声之声。静静地坐在一角,看大成圣殿威严中蕴藏着睿智,听燕语呢喃婉转中自有一种情韵,不由得心中呤得一联:
论语大雅,容千古至仁至礼。
胡燕小成,悟万世圣语圣心。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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