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日，消瘦的田野
　　
　　 隆冬，让瘦身的田野更瘦了
　　 如果目光可以当手
　　 我得抡起一弯如镰的新月
　　 收割漫天的浮云
　　 袒露星星点点的清辉
　　
　　 夜莺站在我的视线上亮嗓
　　 歌声宛转，丝丝缕缕
　　 编织村庄幽梦的旧时光
　　 盖一床无垠的雪花被
　　 美丽的紫云英睡得好酣好安详
　　
　　 消瘦的乡野，喂肥了水泥丛林
　　 红高粱的血性激活不了一个冬天
　　 最热闹最民俗的戏文
　　 也无处安放韵脚、勾兑乡音
　　 偶见几颗老迈的童心
　　 互相搂抱着硕果仅存的草垛
　　 啜泣
　　
　　
　　 二、致头鸟
　　
　　 你啄破了我的梦
　　 我恼怒地一抬手
　　 你率你的航空中队仓惶起飞
　　 我摸到了头顶上几枚浆果
　　 才明白你要的不是我的梦
　　 是梦外的美餐
　　
　　
　　 除了代我的梦向你致歉
　　 我所能做的就是胡诌几句
　　 不错，我是人
　　 似乎比你们鸟类
　　 高那么一点点生命层次
　　 其实我总是羡慕你们霸屏
　　 霸天空那块无边巨屏的自由
　　
　　 我是人
　　 我是个失地的庄稼人
　　 在别人的城市别人的地盘
　　 我依然用汗水种庄稼
　　 ——那种没生命
　　 却足以妥帖安顿别人生命的
　　 巨型庄稼
　　
　　 我是人
　　 好久都没知觉我还是个人
　　 唯一感知的
　　 我是个草芥般被忽略
　　 蝼蚁样被碾压
　　 被空头工薪一次次勾引
　　 一次次扼杀尊严的
　　 人
　　
　　 正如你们这些长翅膀的生灵
　　 不时遭遇黑手突袭
　　 为了一粒玉米
　　 你寻寻觅觅……当十里征程
　　 反馈给辘辘饥肠些微慰藉
　　 警惕亦失守你的耳目
　　 一双虎钳样的黑手把你钳住
　　 多好的盘中餐
　　
　　 你不是一只鸟
　　 你的血脉连着一窝雏鸟
　　 你的美羽利喙衔着一支鸟队
　　 你不能死
　　 没理由死没资格死没时空去死
　　 你佯装驯服
　　 黑手稍一放松
　　 你猝然发难刺疼戳破贪欲
　　 你重获自由了
　　
　　 我祝贺你
　　 祝贺自由又拥抱了你
　　 我还得把你
　　 把你的故事
　　 装载到我有限的睡眠
　　 以及无限循环的梦境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