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往事】春凋(散文)
谨以此文:纪念离世多年的表妹,时隔三十年,至今想起依然难以释怀,不禁潸然泪下,遂写下此文聊表心怀。
——题记
至今记得那个寒冷的春节,节日的余味还未散尽,鞭炮声偶尔还会响起。仿佛告诉人们元宵节即将来临。
那天却见姨夫的外甥大林,急匆匆地骑自行车来到家里,神色凝重,这几天他是第二次来。我正在洗碗,隐隐约约听见妈妈的哭泣声和大林的劝解:阿姨,等救护车来时,小怜已经没气了,一氧化碳中毒太久,救不回来了!说完早也红了眼圈。我在厨房已是泣不成声,迅速飞回房间倒在床上任由泪水成河。后来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沙哑。
朦胧中,仿佛回到了儿时的小院,到了姨妈家。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团团的围桌吃饭,唯独不见表妹小怜。我左顾右盼,潜意识觉得是姨妈把表妹藏了起来。因为她生病了不能见人,我哽咽着喘不过气。一挣扎醒了过来,眼窝里蓄满泪水。
这样的梦境隔三差五的,频繁地出现在那几年的睡梦里,以至整日浑浑噩噩萎靡不振。为此妈妈特意请来符咒、朱砂等物放在枕头下,以求平安。而梦里的表妹依旧不肯见我,虽然我再三相求姨妈也无济于事。
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虽然隔了几个春秋,我家也搬离原来的小院去了市里。那天下班后,你披着满身的雪花兴冲冲地敲开门,给我展示刚买来的两件一模一样的新衣服。镜子里的我们互相打量着彼此,嬉笑着,咋就这么心有灵犀呢。不曾想,一个月后竟是阴阳两隔。
从记事起,每到过年,我们的妈妈们都要为我俩做两件一模一样的新衣服。同样的身高,同样的娃娃头。牵着手出门,不知道的人都说,瞧这两个孪生姐妹。我们都笑着不语。其实你比我小两个月呢。
还记得和姥爷一起去地里摘酸枣的那个夏天吗?还记得屋子背后我们狂跑的那条阴森森的小巷吗?那时的我们一处吃一起耍,一同上学,一个炕沿上说着悄悄话。长辈见了总要打趣,这俩孩子亲的像连体人。
有一回你生病,躺在炕上小脸通红,姨夫逗我,这回可没人和你疯玩了。我悻悻地回家也躺在床上,真的也病了。姨夫跟着过来看到我这般情景笑着说,这发烧还会传染吗?当然我们也有撅嘴变脸的时候。妈妈说恼不过三天,果然在大人的戏谑声中,我们早拉着手游戏去了。
你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细瓷般白皙的脸颊,鼻子翘翘嘴巴小小。姥娘总喜欢叫你"美闺女",这让我心里好不痛快。而且你的英语每次都是班里第一名,这却让我心服口服。
在学校你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小助手,在家里你是爸爸妈妈乖巧懂事的贴心小棉袄。一向成绩很好的你,因七分之差于高校失之交臂。你思忖过、失落过、彷徨过,尽管姨妈姨夫极力劝你再复读一年。你望着还未成家的哥哥,尚在读书的弟弟,在大家的遗憾声里,你无悔地选择了工作。
每年大年初二,妈妈都要带着我去给姥娘、姨妈、舅舅拜年,最主要的是能见到儿时的玩伴——小怜。红火热闹的一天结束后,乡村的夜晚更加寂静。我依旧和小怜一个床上嬉笑着,从童年糗事到青春秘密,从同学聊到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忘记哪个话题触动了你,你忽然朝着我的左臂狠狠地掐了一把,疼的我“啊……”地叫出了声。直到你五天后离去,我左臂上的於青还未散去。小怜,你是为了给我留纪念吗?
想着、念着,推开那两扇肃穆的大门,一切还是那么熟悉。青转引路曲曲弯弯到了中门,两边的青石浮雕,若隐若现着儿时用蜡笔描画的痕迹。神思恍惚的我上了台阶推开房门,床上的姨妈一把抱住我嚎啕大哭,狠狠地捶打着我的后背,以后谁跟你玩呀,谁跟你玩呀……
你走后,姨妈姨夫天天以泪洗面,瞬间苍老了许多。由于你是在单位值夜班期间,发生的煤气中毒,经多方多次协调,一次性给于补偿。
两个月后,你的葬礼和婚礼一起进行。根据本土乡俗,未出嫁的女孩因故去世,是要找一门阴亲的,听说那个男孩也是和你一样的事故而离世。在你出嫁前一晚,姨妈不顾众人劝说含着泪忍着声,给你化了唯一的一次妆容,絮絮叨叨地说着嘱咐的话。
唢呐呜咽着忧伤的哀曲,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却是生命的尾声。在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背山临水的黄土垅中,一座新立的坟茔醒目地矗立在草木萋萋的半山腰。
那年你十九岁。那年我们十九岁。
岁月如白驹过隙,年复着年日叠着日,树木青了又黄,四季来了又去。梦里依然有你模糊的身影,你像早春凋零的花蕊,一世芳华永远定格在青春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