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人间暖情”征文】腊八粥(散文)
腊八粥却是每年的冬季必喝的一道食品,只要到了农历十二月初八的清晨,母亲便会将萦绕着轻雾的一大钵热粥端上桌来,褐红透亮的外表,结了厚厚的一层粥皮,将它轻轻挑起送入口中,甜糯、凝脂中饱含着一股醉人心脾的香甜……
喜爱历史的父亲绝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在我们面前说起和腊八粥有关的典故,他滔滔不绝、声情并茂。“古时候啊……”父亲有意拉长了声调,“佛祖释迦牟尼在印度比哈尔南部的布达葛遭受坎坷,幸好被牧女用进献的粥糜所救,并在菩提树下得道成佛”。故这一天,佛门弟子都要诵经演法,取各种干果和杂粮煮粥分食众僧,因此称之为‘腊八粥’,民间亦相沿成习。宋代大诗人陆游曾在诗中写道:今朝佛粥交相馈,更觉江村节物新。老树萧萧、玉砌霜冻的腊月天,人们相互赠送,食用佛粥。在冰天雪地、寒风肆虐的日子里,喝上一碗滚烫绵软的腊八粥,是古人顺应节令饮食的选择,也是家人和睦、团圆的象征,内里蕴含着一种禅的深韵,也多多少少有了祈福吉祥的意味。”父亲微笑着这样说着,我那时年少,听得懵懂。
其实,腊八粥又叫七宝五味粥,长大后我在南宋周密所著的《武林旧事》里了解了这一点,文中这样写道: “八日,则寺院及家人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做粥,谓之腊八粥。”
我们家做腊八粥没书中写的那么讲究,但至少要有八种杂粮或干果。比如,红枣、核桃、毛栗子、松仁、桂圆、赤豆、花生、芝麻、糯米,无一定之规,不拘泥于形式,待凑够了八样,母亲会长长地松一口气,嘴里喃喃着:“总算应了八面玲珑的说法!”。若到了九样,父亲会发出朗朗的笑声,说:“好日子要过得长长久久,不错!不错!”若到了十样,父亲便说:“好日子要过得称心如意!”我早就憋不住了,扯开嗓门高喊道:“十全十美!”父亲向我翘着大拇指夸赞道:“对,对,十全十美!”听了父亲的赞美之言,我感到特别的自豪。
终于,到了该熬粥的那一刻。这是有些讲究的,先在一口特大号的钢精锅里倒入红豆和薏仁米,加清水用大火猛煮,待五成熟时,再依次放入花生、红枣和糯米。当时那糯米并不多见,母亲总要往里掺进去不少的粳米,再多添上些冰糖,让粥的味道变得甜美爽滑。不一会儿,等滚开锅时,便改用文火。那红红的火苗悠悠地舔舐着锅底,腊八粥在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特别的悦耳动听。当袅袅的水蒸气从锅盖的缝隙间欢快地溢出时,我会急不可耐地将其打开,顿时,厨房四周到处氤氲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为了防止那粥粘锅,母亲会将一把长长的木柄勺在米汤中不停地搅动。这些干果和杂粮,在热力的作用下不停地翻滚,它们互相交融、相互渗透,因而也就越发黏稠了,已看不出当初的模样,最后达到了柔腻如一的境界。
做好的八宝粥看上去特别的养眼,真的是五彩缤纷、绚烂夺目。母亲用一双勤劳灵巧的双手,将雪白的江米、深红的赤豆、丰腴的桂圆、青黛的绿豆以及金灿灿的包谷点缀其中,使之红中染黄、黄中浸绿,绿中又泛起纯纯的玉色。母亲会用勺子舀出一碗,点香,燃烛,先恭请灶君神佛,再祭祀先辈祖宗。等把这些仪式一一走过,最后才是全家开席。我耐不住性子,急急慌慌地猛灌进嘴里一大口,香醇甜润,口味浓郁,引得我一连吃下好几碗……
除了腊八粥,在腊八节这天,还要腌制腊八蒜。说起来,我们家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但当时的街坊邻居大都是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从沈阳和哈尔滨迁徙来贵州搞的三线建设。相处得久了,或潜移默化,或入乡随俗,生活方式在不知不觉中掺入了北方民风所特有的豪放粗旷的习性,自己动手浸泡腊八蒜。取饱满瓷实的紫皮大蒜,一颗颗细心剥好,露出里面牙白光洁的内瓤,打一瓢深褐晶莹的山西清徐老陈醋,在玻璃瓶中将蒜瓣儿缓缓浸透,当即便封好了口,置于屋外的窗台上。要不了多久,蒜瓣儿的色泽便起了变化,先是云白似雪,不久便鹅黄如春,待到除夕之夜,就成了碧玉般油绿的玛瑙翡翠。轻轻开启瓶盖,一股浓郁别致的馨香扑鼻而来。拈一块入口,就着大年三十的肉馅儿饺子,真可谓酸辣醇厚、滋味悠长……
如今,每到腊八节,就想起了那碗香喷喷的腊八粥,因为那里面蕴含着母亲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