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有严重雾霾，按惯例晨泳的他刚走了几分钟又回来了，既然在家，就貌似很殷勤地帮着做饭。打地瓜皮，切块，放到小米粥里。又揭了几页豆腐，切了几刀白菜，用砂锅炖着，婆婆自从前几天肠胃有贵恙，炒菜也不用锅炒了，常炖烂烂的菜，迎合她之前坚强而暂时虚弱的胃肠。
　　 把饭摆桌上，给她倒上一杯子水，然后把还在卧室里甜睡的婆婆唤醒吃饭。
　　 一会儿，婆婆起床，自己把便盆端着倒进卫生间，她进卫生间从不关门，明明室内有灯，她也感觉室太小“憋得很”，然后就听着哗啦啦地放水声，然后听得哗哗啦地冲盆子声，稍顷又听到哗啦啦地流水声，这流水声持续了有大概五分钟，我曾观察过她洗脸的动作，就像电影中为了片中表达的需要，所刻意营造的慢镜头一样的诸如奔跑、诸如倒下的慢动作。这个也倒不全怪她，脑血栓后遗症患者，动作上是缓慢的，这个不是主观上的故意，不能计较。洗一把脸，打香皂，在手上搓出沫儿，再抹脸，再冲手，再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搓老脸蛋儿，其间，水一直让人心疼地哗哗啦地淌着。咱是会过日子的人，洗脸讲卫生没错，但也要节约用水，而且我们家洗漱间的水龙头是向上掰的不是拧的，所以水流量也不好掌控，一掰开就是水流量最大，我曾买了个很漂亮的盆儿要她接在盆儿洗脸，她直言你们都是冲水，凭什么要我在盆儿里洗脸呢？看来婆婆也是五四运动过后的女人，深切地体会到平等的重要性，感觉受伤害似的拒绝，我就无奈也就由她去了。
　　 现在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我暗示与我一起吃饭的他说，你看你那亲爱的娘，洗个脸像她饭量似的豪爽！他皱眉，不接话茬，只说吃你的饭。我在哗啦啦的响声里，笑着很是义正辞严地继续说，金钱是你自己的，资源是国家的，节能降耗，从我做起。婆婆卫生间的门敞着，也不开洗漱间的灯，在不甚明亮的视线下洗脸。我揶揄地笑着说，要向黑暗势力坚决说不！他夹了块豆腐，要我张口放嘴里，说占着你的嘴，别说啦！自己先笑了起来，无奈地说，唉，浪费能浪费几个钱儿，随她便呗！我刚想再说什么，就听水声止，我依据以往的经验作出判断，此时婆婆应该正在用毛巾擦脸，也就噤了声，关于水的争论宣告结束。我知道，他是个孝顺儿子，尽管婆婆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慈母。
　　 婆婆看我们笑着，就很好奇，喜欢么了！不安稳儿地吃饭！婆婆也就是在我们家，常以家长的身份来彰显她的尊严，尤其是他儿子在家时，比如饭桌上，频频让吃馒头包子，或我们买来水果，也是热情地频频相让，有那么一瞬间，我会恍然感觉倒了个儿，貌似我们是旧式老家的那种啃老族。而此时的婆婆，微微地笑着，那一大一小的眼睛放射出慈祥的光芒。
　　 婆婆来到我们家以后，较之前讲卫生，比如饭前便后要洗手，在要求了几次后，养成了习惯，就洗手了。再说洗漱间的水管与热水器相连，水也是温水，她也不畏惧冰冷，也就非常乐意洗手讲卫生了，尽管常常在动作上因慢而致使干净的水白白流失，但对她说呢，也是不可控制呢，就随她意了。
　　 有时我忧国忧民地说，现在国家水资源匮乏，国家建设南水北调工程，咱们也属北方，节约水源，从我做起！咱们这儿水管一开，水哗啦啦地流，你不知道西部山区，那地方接水吃水，是相当地难啊，长年干旱，天一想下个雨，全村摆满了大小的水缸接雨水，大家和水缸一样仰望太空祈雨，咱们再助长这种浪费的不良风气，是犯罪啊！但也就是过过嘴瘾而已，他照样默许婆婆浪费水资源的做法，而且因为她在这儿，用水量较之前增加不少消耗。经常地尿床尿裤子，洗衣频率连续几月处于我们家的最高水平，不仅水，洗衣粉也较之前有了较大程度地消耗，这日子，就是一点点地精打细算出来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每次交物业费后，我常会如此感叹。
　　 但再感叹，也只是背地的。因为原则上是一月一轮，也怕婆婆回到老家在兄弟家居住时，她对别人再说在我们这儿限制她使用水的故事，引起村里或亲戚们对我们的不满，这舆论的力量，我们也是忌惮的。记得那个他小舅舅家的媳妇，常与她婆婆也就是小舅妈上街大吵，老实的小舅妈被污言秽语骂得痛不欲生，那次在我们家诉苦情到深处，都抹起了老泪，那小舅舅这个做公公的还无计可施呢，但他曾色厉内荏地对我们恫吓，若是对你娘不好，我可不依！显示出了一个亲兄弟对同胞老姐姐的亲切关怀。但是呢，即便那小舅舅不说这些，我们也不敢太过分，饭都管饱，衣都管买，三块两块的水钱，说到面儿上，让单纯的婆婆因此闹心，咱这做小辈的，太不应该了。现在都提倡尊老爱幼，学习传统文化，咱也慢慢学学吧，把伺候婆婆当成最快乐的事儿，陪她一起慢慢变老。
　　 我纠结，但侍候婆婆是必须的。靠近她，指导她洗手用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必须做到，水资源可贵，但我要注意态度。我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