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五年】回味腊八节(散文)
见朋友圈腊八节祝福纷纷,恍然才知腊八节已至。在物质充裕的今天,人们口口声声说过节乏味,却似乎更热衷于过节。节日超市人群拥挤,恨不能把所有喜欢的食材食品拎回家过把瘾。我加入采购行列,只是适当买了几种煮腊八粥的配料。家里原本有储存的食材,赶趟儿不过是为了寻求填补内心深处的某种缺失和仪式感——如今的孩子,不稀罕一顿腊八粥,吃与不吃,他们并不刻意要求。
在遥远的记忆中,孩童时的腊八节如过年一样,令人心动,期待而又漫长。当地风俗,称腊八节为腊月八,称腊八粥为腊八。家乡产米量少,平素家里鲜有粥喝,亦没有大米饭吃,清汤寡水能照出影子来的米汤夏天倒是常喝的。后来上了学、走出老家才知粥为何物。乡村的腊月八,总是踩着雪花纷飞的节拍而来,它是大年的序曲前奏,是孩子们盼了一年终于初绽的花儿。也许此时大人们正愁于囊中干瘪,娃娃们却欢喜万分,吊久的嘴巴将要被改善的美餐抚慰,那将是怎样的大快人心。
我和弟妹像念经似的,重三倒四地问奶奶多久才能吃上腊八,奶奶不厌其烦地回答,快了,快了,腊月八到了就吃。忽然有一天奶奶宣告腊月八到了,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须臾间变得懂事又听话,乖乖地帮奶奶择蒜苗、刮萝卜皮。艰苦年代农家人的腊八,甚是简单,却也有“七宝美调和,五味香糁人”之感。熬好白米粥,把豆腐和自产的家常菜切成丁炒熟掺进去,便成了奶奶一年一次为我们熬制的腊八。观其色——清白玉润、红绿点缀,尝其味——清清爽爽、入口细腻。对于长期以粗粮面食为主的我们,即使没有荤腥也不失为一顿美味佳肴。
腊八煮好,奶奶并不管急于想吃的我们,也不顾小弟的吵闹,而是先要敬给房前屋后的果树“吃”。奶奶虔诚地挨个给果树树杈上“喂”一勺腊八,一棵树都不落下。我疑惑,感觉神秘又可笑,果树怎么会吃腊八?奶奶解释说,果树不求回报结果子给我们吃,给它们吃腊八,来年就会结更繁的果实。我默记奶奶的话,后来又如实说给自己的孩子听,他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长期生活在县城,故事中的生活与他们实在是遥远而模糊。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们可有腊八节的故事讲给自己的儿女听,如上辈一样。
要说腊月八,邻家小孩和我们一样的欢喜,大小娃娃都端了腊八在院子吸溜吸溜地吃,大家互比互尝,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满足。
——这是我对腊八节最初的认识,更是记忆长河不能流走的沉淀。
母亲做腊八粥的年月,日子有了起色,即使家里喂养的年猪宰杀尚早,也会变了法子割点肉回来给娃娃解馋。自从大姐出嫁,母亲似乎更惦念大姐。临近腊月八,不管家里大米多与少,她都要给大姐送几斤过去,不忘顺便给外孙儿捎带几尺花布或者做件小棉衣。问母亲为何偏心只记着大姐,她说大姐出嫁太早,又是“老好人”,娘家人多恋念就是给大姐长精神……
后来我去外地工作,奶奶和母亲做的腊八粥就只能在梦中尝到了。奶奶呢,也没能吃上我做的腊八就辞世了。母亲亦是,来我家的次数少之又少,即使我做的腊八配料精当味道鲜美,她老人家横竖既没吃着也没闻着。抚今忆昔,往事历历在目,思念心中萦绕。现今多么精美的腊八粥都不及奶奶的萝卜豆腐丁腊八滋润肠胃,可谓萝卜白菜可保健康平安人生。回想全是满满的温情,期间夹杂着一丝挥不去的遗憾。
习惯了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对组成家庭后的繁杂琐事难以适从,尤其生了孩子之后生活能凑合便凑合。一个冬日的星期天,懒觉醒来正愁太冷苦于做饭,没想到年长的同事张老师雪中送炭,端来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腊八粥。她做的粥另有特色:浓稠的白粥上面,铺了一层肉末什锦,色泽鲜明香气绕鼻。看那均匀细致的各色菜丁,可见注入的用心。腊月八就该吃腊八,这是张老师的提醒,也是祖辈乃至华夏的传统。以至于后来的岁月中,我都会把腊月八当一个美好的节日精致搭理,如奶奶、张老师那样,对平淡的日子持以热情的态度。在教学中,有一篇关于腊八粥的课文,从中了解到异地的腊月八习俗和风味腊八粥的做法,以及腊八粥中添加干果所象征的意义。自此,腊八节在心中又多了一份重量情结。
适逢腊八节,我必做腊八。配料应有尽有。按照家人所好,味道可甜可香,可配山珍,可加海味,稍一铺陈,便是十几种配料有余。如今吃腊八粥,已不是儿时那般为吃而吃,而是品味生活的滋味。至于腊八节的渊源历史和文化、典故和传说,我不想去深究,只为一种情怀,某些感念——“宿心何所道,藉此慰中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