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暖
　　
　　 院子里的杨树勾出网状的冬
　　 风，畅行无阻
　　 炉火痛的颤抖。颤抖持续加快
　　 ——进出的人们表情严肃
　　 而她，仿佛死灰
　　 仿佛睡在炕上没有声音的人
　　
　　 她不停地抚摸着那人的手
　　 想在这个午后的坚硬里
　　 擦出那么一抹曾经的暖意
　　
　　 ◎存在或不存在的动静
　　
　　 云影，风的痕迹
　　 目光一次次浇灌的窗花纸
　　
　　 雪还在路上。门口的枣树
　　 忍着！
　　 一道道裂纹
　　 而你，洗完饭碗后
　　 或者擦完祖先的牌位后
　　 会发那么一会儿呆
　　
　　 像鱼。像幽暗的屋子里涌动的寂静
　　
　　 ◎送葬
　　
　　 某月，某日
　　 风紧贴干冷的面颊
　　 我来到吉坪村
　　 刚好碰上送葬的队伍
　　 缓慢的像结了冰的榜沙河
　　 我加入其中
　　 凄凉的锁喇声
　　 一次次接近蓄满疼痛的心脏
　　 在一个朋友的叙述里
　　 我用零碎的记忆
　　 拼凑那个死去的人褴褛的一生
　　 直到那个棺材埋进土里
　　 直到纸花的火光
　　 在此起彼伏的哭声里跳跃
　　 我还是没有想起
　　 那个死去的人
　　 在村子怎样的生活
　　
　　 ◎靠乱七八糟的想法度过慢慢长日
　　
　　 你是落定在记忆上的一缕光
　　 你的体内所有的声音都争先恐后地打通关节
　　
　　 你钉子一样的想法
　　 除了痛，没有什么内容
　　 ——院子的任何角落都需要艰难地走一遍
　　 而你，安慰着盘据在时间里的病
　　 再走一次，喘息着，再走一次
　　
　　 ◎照亮一座村庄的回忆
　　
　　 那些发亮的声音，一波连着一波
　　 暮色静静地悬着
　　 你放轻脚步
　　 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颊
　　
　　 在这个小村庄，你本身就是继续完成的秘密
　　 继续，却摇摇晃晃
　　 像走失的狗
　　 嗅着回忆，左瞧瞧，右看看
　　
　　 ◎度日
　　
　　 你安顿好半身的病
　　 擦净趁夜色潜伏而来的尘埃
　　
　　 你用手拍拍笤帚上剩余的土
　　 向深不可测的内心要出一点所剩无几的光鲜
　　
　　 ……进进出出，忙忙乎乎
　　 这一切，都将你误认为是黄昏里
　　 精致的礁石
　　
　　 和某种向往的硬度完全一样
　　
　　 ◎我们闲聊的时候雪正飞扬
　　
　　 屋子亮堂多了
　　 火苗闪着，你在一杯酒后
　　 拧紧了表情
　　 你的记忆明显有些恍惚
　　 尤其说起你下川时的事情
　　 你和我对峙
　　 我此刻只是你故事里的配角
　　 “妈的，四川的雨多哩
　　 一天要不了多少
　　 关键狗多”
　　 你又狠狠地昂起头，灌了一杯
　　 脸涨得通红
　　 我小心地抿着
　　 我知道，这场雪一时半会不停的
　　 而这非常适合做你
　　 回忆的背景
　　
　　 ◎和父亲喝酒
　　
　　 只有一个有着豁口的杯子
　　 一张小小的方桌
　　 你盘坐，我也盘坐着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平静
　　 你抿一小口
　　 我也抿一小口
　　 我两真像两枚叶子
　　 用不同的频率拍出日子空旷的脆响
　　 对于窗子外面
　　 零零碎碎的夜色
　　 始终不知
　　 也第一次忘记了关上
　　 北风推开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