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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天下大同(小说)


作者:星辰海人 白丁,70.1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686发表时间:2019-01-19 14:55:29


   一
   “不可能,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要不要脸啊?”
   “喂!你们都看见了吧?事情根本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有胳膊有腿、虎背熊腰的大汉子,难道还要讹诈人家老婆婆吗?”
   辅导班刚刚下课,我坐电梯刚到一楼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听到撕心裂肺喊声。
   我代课的地方在平安街,就在马路对面。我从电梯里出来,循声望去,看到几个手里拎着东西的大妈和插着耳机手捧奶茶路过的学生。也不对,我看不到他们,因为他们只有背部朝着我。现在才八点多,闪烁的霓虹灯和各个商店不甘示弱的大喇叭音响放着流行歌互相呼应。就好像和某个明星登上舞台,台下顿时欢声雷动效果一样。我看不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并不妨碍我分辨出有个姑娘的声音。
   大概五分钟之前,在理发店烫头发的大汉晕晕乎乎走出来,可能是烫头发的时间太久了,刚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有些飘飘然。刚走两步不知怎么一下就撞在了老婆婆身上,老婆婆直接摔倒在地,这是大家意料之内的事情。围观群众都在窃窃私语:这个汉子要赔上多少钱才行?正在为自己未卜先知的小聪明洋洋得意时,他们听到的声音不是老婆婆的哭诉喊疼,而是汉子破口大骂的声音:“他妈的,刚才还没认出来是你?你这老不死的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怎么还不死啊?真他妈的晦气!算了,都说坏人遗祸千年,你要就这么死了才可惜。活着是赎罪,是老天爷让你赎罪。老而不死是为贼!还他妈的在装死?”
   老婆婆敢怒不敢言,像只小羊一样趴在地上,两只干枯的手揉着腿也不敢站起身来。看着老婆婆没有起身样子,粗腰大汉说着就要去踹上两脚。就在这时,背着牛津布包的姑娘护在了老婆婆面前。这才发生了开头撕心裂肺地大喊。
   我只是一个穷学生,可能我在上下学的路上和大汉或老婆婆有过擦肩,也许是在公交上,也可能是别的地方。但这并没有关系,即便我认识,也没有交情深到可以为彼此挺身而出。尤其是这件可小可大的事情上。但我还是决定去看一会热闹再走吧,毕竟两点一线的生活太枯燥。而且那个老婆婆看起来没有大碍,再说哪里有这么多的坏人呀,大家不都是和和气气的做事么?
   我把教材收拾起来,起身往对面走去。小姑娘挡在婆婆的前面,就像护幼崽的老鹰一样。她用那白嫩的手扶起老婆婆,大汉就站在一旁并没有阻止意思。我看他也就是长得虎背熊腰个头有些吓人吧,涨红了脸不是骂得喘不过气,更像辅导班里的小学生考差了成绩羞红了脸,在一边忐忑等家长训斥才会有的表情。
   老婆婆拍拍裤上的灰,很利索地站了起来,露出镶着类似黄金材质的假牙,故作和蔼可亲的模样教我看着别扭:“好闺女,没事,婆婆还死不了。现在的人啊,没有良心。闺女以后一定要学会看人,尤其是要学会分辨好人坏人。老婆子活了几十年身上最值钱的就是一双火眼金睛。”
   “看什么?”老婆婆突然转身瞪着大汉,冒出了这么一句:“怎么着?你还想强奸我呐?”说完又转身安慰身边的大闺女。
   “你、你!小姑娘,我知道你是看我不像好人。对,这也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年轻气盛打过架蹲过局子。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明白你看这老家伙可怜,但是你看看周围有谁上前为她讲话了?难道就你一个人心善不忍?姑娘,善良要用对地方,万一出了意外你就后悔莫及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个老东西,现在老了都不忘祸害人。天天见你拜佛念经,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死了以后会下油锅地狱、刀锯地狱、拔舌地狱的!”
   我见粗糙大汉憋红了脸才从嘴里挤出这么几句话来,这时我手机响了,是室友打来的电话。我在临走时候听到老婆婆说,自己受了惊吓希望姑娘可以送她回家,而那个大汉听到这句话时,他的表情就像一个被人抢走了黄金的守财奴似的。
   最后我见大汉想要拉走姑娘,但没有用。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好奇但不感兴趣,这件事只是我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我今天在上课的时候,有个学生煞有介事跑过来问我:“老师,你说世界上真的有桃花源嘛?是不是陶渊明喝醉了做的梦?”
   “有啊。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我想了想,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但还是回答他:“你看啊,现在人们都是乐呵呵做事情,每个人的生活好像很满足,至少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很开心。再说了,现在又不是三国,哪会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呀?我想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古代圣贤说的大同。”
   我看学生恍然大悟的样子,就问他:“今天在学陶潜的《桃花源记》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给你的物理老师背一遍文章。一字不差背完的话,下课之后我给你们加个夜宵怎么样?”
   第二天我照常来辅导班上课,上课之前王老师通知我们下班之后来办公室开个小会。她强调了上课的纪律、讲课的要点,辅导班是以辅助学生学习为主,同时也要服务学生。末了,王老师又说我们这些大学生要善良,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善良对待自己和家人就够了。
   王老师突然提到了我们大学生,我不明所以。
   快期末考试了,我在网上给那群学生收集时事热点,我看到网上的一段视频。留意到这个视频是因为画面里闪过了那天撞人的大汉,这时我才知道他撞到的老婆婆是个人贩子。不仅如此,老婆婆年轻时还是妓院里的小姐,人老了,现在她的职业相当于古时候青楼里的老鸨。原来那个大汉骂的,油锅地狱、刀锯地狱、拔舌地狱竟是她这辈子最好的诠释。
   我耐心地看着视频,听着大汉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极不想听到他突然提起那天背着牛津书包的姑娘。可是脑海里却不自主浮现姑娘伸出白嫩的手,扶起老婆婆的一幕,姑娘心疼的表情让我记忆深刻。
   二
   “闺女呀,你今年多大了啊?是咱们本地人吗?真是七月流火,九月流星啊。”老婆婆紧紧握着她的手,吹嘘着道:“哈哈,现在好多大学生啊,都以为是说夏暑炎热,其实都不是。入秋了,天气越来越冷,咱们这离北方近,尤其是这晚上越来越冷了。”
   “嗯,是啊。阿婆,你叫我饼干就行了。我不是本地人,我只是喜欢旅游才到这里来呢。”
   “阿婆,你家在哪里呀?我给你拦辆出租车送你回去吧?”
   “不要拦出租车,阿婆年龄大了就想多走动走动。身边有个善良闺女陪着,老婆子我就想多唠叨几句,也好让我享受天伦之乐。”阿婆急忙说道:“更何况,浪费这钱干嘛呀?阿婆家住的也不远,边走边聊一会儿就到了。再说你在街上都能看到什么?商场小吃哪个地方没有?好酒都藏在深巷子里,我刚好带你看看地地道道的新城市。”
   “嗯,也行啦。”饼干一想觉得挺有道理,即便时间已经很晚了,但一个老婆婆能做些什么呢?再则哪有这么多坏人都能让我遇到了。于是欢喜答应:“那我陪阿婆走一会吧。”
   秋处露秋寒霜降,十月已经过了寒霜的节气,虽还不至太冷,但昼夜的温差极容易使人伤风感冒。她喜欢旅游,但并不代表她有多幸福,一股股凉气吹进饼干的心里,多少让她生出异乡异客的感觉。路边的枫叶冷得火红,看起来竟有一丝暖意,恪守在饼干心里。阿婆一路不停地介绍当地特色,介绍当地一些好玩的事,还有家里养的小猫小狗闹的趣味。老婆婆并没有导游热情,却比导游暖人贴切。
   “闺女啊,你喜欢小猫小狗吗?老婆子经常一个人在家,所以有些时候会养猫猫狗狗陪着我解闷,这样我也不至于太寂寞。”
   “嗯嗯,婆婆,我最喜欢是小狗。”饼干接着说:“有时候出去逛超市或下楼取外卖的时候,最怕身后跟着一条狗,尤其是小奶狗,大狗还比较矜持,懂得谦谦礼让。一条两条小奶狗还很安静,三四条的话就容易人来疯了,这个时候是不能和小奶狗有眼神接触的。我觉得小奶狗的嗅觉还不够发达,它分辨不出一些东西:比如巧克力它是不能吃的,但是它不管;凉茶,它也不会喝,但是它不管;在药店买的药,这个我猜就算给它,它也不会吃……但是它不管!所有的东西它们都想瞧一瞧。”
   “哈哈,是呀。活泼粘人就是小奶狗的天性!”老婆婆笑着说。
   “狗的年龄和人不同,再过几个礼拜它也会长大了。这些狗是隔壁老奶奶家养的,住在楼下的邻居家里原先养了两条狗,应该有五年多了。其中一条三年前就不见了,还剩下一条就是那个礼让的老狗。小奶狗也很有自己的原则,它不会随便跟人回家,即便是我。我宿舍住在四楼,挑逗它的话可能会跟你走,但不会进屋,在门前摇摇尾巴叫几声就回去了。反正来也来了我也总不能让它空着肚子回去吧,渐渐和小奶狗混的熟悉了都会好奇它有什么故事:最难消受奶狗恩。”饼干一口气说出了这么说话,然后哈哈大笑。她最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事情,但哪有面对面说出来更舒服?
   “我给你说呀小饼干,你说你长得这么水灵,而且心眼又好,这都比得上阿婆年轻的时候了!”阿婆不仅仅是自顾自说着,而且还是自来熟:“我猜一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没少想着法子约你出去吃饭吧?”
   “哪有呀,阿婆?”
   “哈哈,小饼干别不好意思了。阿婆都是过来人、过来人呐。”
   “小饼干其实你知道吗?人呐、都是欺软怕硬,都是贱骨头嘞!你看看你长的这么漂亮心眼又好,有男生撩你不是因为你有多优秀,可能只是他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很容易睡。话粗理不粗,这些都是阿婆这辈子悟出来的东西!”
   饼干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别的。恰恰是阿婆说对了,饼干在刚毕业的时候求职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比别人更难。人才市场就像百货商场一样,她也是四处碰壁。她发现当别人的求职简历写满了个人工作经验和实习单位的时候,自己的这一栏几乎是空白:学生会主席没有用,公司是来招大学生工作而不是招聘小祖宗供着;奖学金只能说明她在大学没有忙着打游戏谈恋爱;各种证书很吸引人,可是和应聘的岗位并没有关系,犹如鸡肋。
   后来在一位学长的介绍下,饼干成功进去了这家公司。她在销售部工作,工资不高,好在生活有保障。在学长的照顾下,饼干渐渐熟悉了新环境,这个时候她发现大学校园里虽然学到的东西并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她的学习能力足以应对上司领导交代下来的差事。更何况还有一位热心的学长处处照顾她。饼干的闺蜜经常说,要她留心那个学长,说哪有这么多好心人还都让你一下遇到完了,指不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每每这个时候,饼干都会笑一笑,宽慰她,说:“你也说了呀,哪有这么多好人都让我遇到了,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坏人呀!乖啦!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留心的。么么哒!爱你!”
   很快,饼干从实习转正,学长为了给她庆祝,也请了公司新来的同事一块出去吃火锅唱歌。既不让她尴尬,又自然而然照顾到她的情绪。在KTV唱歌的时候,学长切换到《SayIDo》,星空的装饰和红红绿绿的LED灯让饼干听的痴痴迷迷,她在心想:对呀,学长姓李,木子李。Mrs.L这个称呼听起来真的赞。下一瞬间她又扼制了这种想法,李学长这么优秀努力,才不会喜欢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女生。
   后来公司团建,李学长在同事的起哄中吭哧吭哧地像饼干表白,好像这次表白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这么多同事围着,拒绝李学长只会让他尴尬,当然,最主要是饼干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觉得现在的每一天都对未来充满期待。李学长就像电视剧里的男朋友那样,吃饭看电影打闹,虽然不是全部时间陪着她,但每一天都会陪着她。偶尔也会带她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但每一次饼干都会适时停止。饼干说她喜欢宽阔的草原,她喜欢在草原上做所有的事情,包括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李学长答应她了。
   在五一小长假结束的时候,李学长和饼干去了稻城亚丁。那里的天很清、水很蓝。饼干觉得自己的L就像稻城一样纯粹。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李学长说他要在最美的地方开出最鲜艳的玫瑰。
   再后来饼干会选择分手,大概是和肥皂剧里的那些狗血情节一样:饼干意外的发现自己是小三。当彬彬有礼、温柔大方的李学长形象轰然倒塌的时候,饼干才从梦里醒来。就像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有很多肥皂泡泡,散发薰衣草的香味。但戳破之后泡泡会沾到眼镜上,沾到水的眼镜根本看不清楚东西。在第二天饼干就辞职了,她没有太多的打算,反正就是不想去工作了。饼干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闺蜜知道饼干家里没有人,所以夜夜都会过来陪她。没有安慰的只言片语,带了一本书给她:麦克福尔的《摆渡人》。
   在闺蜜的鼓励下,像蔫巴的小草的饼干开始恢复绿意。她开始写文章,饼干突然想起自从加入学生会以来好久都没有时间写东西了,更不要说是在工作的时候了。起初她只写在自己的公众号里,没有固定的更新时间,也没有人关注。不过她的每一篇文章,闺蜜都会认真去读,认真地写留言,文章也会被她分享到微博和简书。后来饼干的才华被一位编辑看中,编辑说她很适合浪漫主义的题材。虽然收入不及原先的工资,但每笔稿费都会让饼干感到开心。时间抚平了她的伤痕,却没有教会她人心的险恶。鲜少和人打交道的饼干自然不会多想,尤其是愈加沉迷自己写的小说中的世界。在她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很善良,每个人的结果必定会是浪漫温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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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天下大同》有两个主题,第一个显而易见:对待事物不能只看表象,环境会影响人内心的判断。第二个主题更具有深度:人在步入社会后,不慎跌入欲望里,又该如何来控制?本文并没有给予答案,只是利用饼干的最终故事来提出疑问。饼干因为口红而陷入歧途,而口红作为引导,象征着女人最直接的诱惑力,正如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香水》一书,以香水作为象征,象征人性的欲望,是出自作者高明的设计。而作者最为高明的设计,是小说的结局——没有结局,也或者说将结局隐藏在生活里,生活是无定性的。小说的名字为《天下大同》,源自孔子的理念,而作者书写的故事与之相反,是为了从侧面来表达人类社会大多数人现固有的状态:私我,甚至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而作者只是这以一种视角,来审视人性,可见人性多么地经不起审查。小说的书写方式也值得学习,以第一人称作为带入,又以旁观者身份作为叙述,而后切入自己的生活与之对比或对应,都经过了一番设计,与主题成为一个整体。作为读者,在阅读故事之余,能有有所沉思,也不枉作者苦心书写一番。好作品,理应推荐共赏!【编辑:文三少】【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122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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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文三少        2019-01-19 14:57:43
  感谢老师带来优秀作品期待更多佳作
每次书写到最后、都习惯性的落款,而你、便是我遗落、未曾执笔的烟雨江南。
回复1 楼        文友:星辰海人        2019-01-22 23:00:03
  谢谢三少哥的精彩按语,给小说添色不少呢~
2 楼        文友:何叶        2019-01-19 16:58:24
  喜欢这样的小说,娓娓道来,很有特色。感谢支持社团,祝好!
何叶
3 楼        文友:桑瑜        2019-01-22 08:37:19
  欣赏佳作,拜读学习!
生活中的背包客,世俗里的苦行僧。
4 楼        文友:何叶        2019-01-22 19:57:22
  恭喜精品!安安真棒!
何叶
回复4 楼        文友:星辰海人        2019-01-22 23:04:24
  有不少语法问题,如果不是何叶姐姐也精不了。哈哈谢谢何叶姐姐、很开心啦~
5 楼        文友:伊伊秋水        2019-01-22 21:10:34
  贺喜贺喜星辰海人老师获精品!
刘永萍,女,笔名伊伊秋水、yiyiqiushi,江西省吉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安福县作协副主席,已发文章50万字见于《中国作家网》等文学网站,作品见于多种报刊,出版多本书集。
回复5 楼        文友:星辰海人        2019-01-22 23:11:37
  谢谢老师关注,很希望写的故事可以给大家带来一丝丝的启发深思。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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