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往事】嫁给他(散文)
一
冬天的一个晚上,我和他缓缓地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已是大雪,街灯昏黄,一辆小汽车驶过来,好远好远就有明亮的灯光,很快地飞驰而过。他长得并不出众,中等身材,黑瘦的样子。那天晚上非常寒冷,我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衣,戴着一只皮手套,另一只给他了,怕他冷。这副很柔软很厚实的皮手套,还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说,手套暖和,比送个花啊,饰品呀的好。那时我就感觉这个不怎么浪漫的男人,应该是个会过日子很安全放心的人。就这样,我们一人带一只手套,用那不带手套的手挽着手散步。那天,我记得他穿了一件旧的小细格子质地粗糙的硬硬的毛昵大衣,围着一件细格子的围巾,那是90年代末小城男人常见的打扮。我问他,冷吗?他一直笑着摇头说,不冷。
他说,下周要去清水镇的河西刘村里驻队了,大概要呆两个月。
我笑,好啊,不用上班了,在村里怎么吃饭?自己做吗?
他说,不,驻在一个人家里,统一标准,每天八块钱的补助,交伙食费。
你们又没有在村的工作经验,能去干啥啊?知青似的。我笑着说。
没办法,单位有六个名额。
他有个优点,那时我无论说什么,他都很细致地回答,无论说什么,他都感觉我那是一种关心,表达出的是善良的心愿。我有时说些不合时谊的话,他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感觉和我在一起很愉快,他厚厚的手掌温暖踏实,即便是寒风刺骨,也觉得暖意宜人。
我又缩了缩脖子,太冷了,我要回家了!
再呆一会儿吧,他小声地央求着,我一去就要两个月,中间至多回来一两次,离这儿有百十里地。
那时没有手机,安电话的人家也少。
二
两周之后,下午下班回家,却惊喜地发现他在单位门口等我。他说一起吃个饭吧!我说好啊,那要回家先给我妈说声,免得她要担心。
我那时骑着一辆飞鸽牌的二六女式车,他是坐公交车回来的。于是他就接过我的车子,要我坐在后座上,一起走。
妈妈看了下我们,说在家吃饭吧,他脸红了,叫我妈大娘,我在外面吃吧,不麻烦了。
妈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我早回来。我记得那天,爸爸和妈妈一起把我们送出小院,看他一只脚着地支撑着,让我先坐稳了,然后慢慢地走远。
他问我,愿吃什么。我说随便,怪冷的,吃点暖和的吧。
最后,我们在一家火锅店停了下来。
那时街上餐馆不像现在这么丰富,火锅店也就是有数的几家。
我犹豫着说,要不别在这儿吃了,怪贵的。我姐夫那次在这儿请我爸妈吃过饭,羊肉火锅,纯正的木炭火锅,记得花了一百多元,那是相当于姐夫当时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呢。两个年轻人干嘛这么奢侈呢?但是,大概自古男人常用托物言志来表达感情,本来工资不多的他,这么冷的天,连个羽绒大衣也舍不得给自己买,却用了差不多大衣一半的钱,来吃饭。自然是,吃得热火朝天,外面寒风呼啸,里面热气拂面,温暖如春。那很嫩的羊肉片入锅即熟,蘸着料汁,他不断地给我捞肉,夹菜,面前的小碟子一直是居高不下。那天我们吃得非常饱。
我想起上次姐夫请客时,也是频频地让吃,但因之前知道这儿价格较高,看着姐姐姐夫他们自己吃的肉较少,夹着萝卜白菜地吃,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地捞肉,你推我让的,最后,还有剩。那次吃火锅,仅是吃的环境,吃的蔬菜,吃了热情和拘谨。但这次就不同了,仅我们两人,而且,量也足,眼前的碟子聚宝盆似的一直满满的,因此感觉很温暖。
看到他结账时,小心地拿出一叠纸币,数了不薄的一小沓,我就想,在如此拮据时,肯舍得为我花钱的这个人,应该是真心的,这辈子也就是他了吧。
他送我回家后,他自己又回到单位宿舍。
第二天一早,他还要坐公交去他所驻的村里蹲点儿。想着他在寒风中颤抖的样子,我有点点儿难过。
三
当我发了工资,我去百货大楼,给他买了一件卡其色的“波司登”长款羽绒服。
又过了一周,他又来找我时,我回家拿出棉衣递给他,让他试穿,他非常意外,他当然想不到我会送他礼物,而且是很暖和很贵的礼物。他抚着厚厚的蓬松的羽绒服,当即眼里充满了泪水。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掏口袋,显然没有准备,掏出干瘪的钱包,数出了一百多元,自已留下十多元的零用钱,说以后再还我钱,很慌乱地塞给我。口里嘟嚷着,我怎么能让你给我买东西,我应该给你买才是!我推让着,笑着说,哪那么多事儿!你穿着合适,就穿着吧。他说我对他太好了,以后他会好好努力,相信他。
也许,生性木讷的他,不擅甜言蜜语,这也就是承诺了吧。
后来还投之以棉袄,报之以棉袄,他也给我买了一件粉红色的“波司登”羽绒服,又买一赠一地,给我又买了一件鸭蛋绿色的毛衫。
过了春节,在一个很暖和的春天的日子里,我们结婚了。那天,阳光暖洋洋的,我们心里也是很温暖的,他要我坐在自行车上,我们拿着各自的户口簿和身份证,去民政局填表,注册结婚。我们各手持一册,鲜艳的大红色的结婚证映得我们脸色红红的。
结婚了,依照他家乡的风俗,没有现在的六辆威武的奔驰开道,只是他借了单位的车,上早把我从我家接走,随同去的还有我的一个嫂子和一个好友,进得村里,就听到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刚蒙蒙亮的天空下,兴高采烈的婆婆家的亲人,忙碌着。在村里司仪朗声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中,在一些唧唧喳喳的喧闹声中,我们互相笑着望着对方。
我就这样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