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笔墨情结(散文)
钢笔,一支吐蓝色水、能说心里话的书写工具。
笔的最大功能:一是用文字把昨天的故事印在白纸上,让人读后能够记在脑海里;二是它能说出主人心里想说嘴上不出口的话,把由衷而发的语言完整表达出来;三是它能把今天的话留在明天,把今天的事变成有记载的历史留给后人。四是它能让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在无声的状态下完成。
三十年前,我第一次从“与数字打交道”的工作变为“跟文字玩游戏”的岗位。做财务是给人手里送钱,搞文字是朝人脸上贴金,看似都贵为白领,境遇迥然不同,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错过的一件对的事。
我第一次到办公室做秘书,妻子十分支持。为表明对我转岗的鼓励,到省会城市用掉当月三分之一的工资,买了一支英雄金笔。一支心爱的钢笔拿在手上,左看右看舍不得用,当珍藏品当宝贝一样对待。
一天,妻说,给你买的金笔咋不见你用呢,等到不能写字的时候才用啊?
我说,有一件新衣服就穿在身上呀?你该说狗窝里留不住剩馍。妻子笑着说,狗的好与坏,和窝里的馍无关。说笑归说笑,从此我启用那支钢笔对它爱不释手,它再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这支笔书写很流畅,用起来很顺手。
用心爱的笔伏案写作,感觉人的精神状态都比以往好很多,经常忘掉了时间,工作到后半夜。一支笔,能把我的写作带入到疯狂、呆傻状态。一次错拿玉米珍当果珍,几大口半杯水就喝进肚子里,口感一点不甜,无味,细瞅一眼,果珍沉在杯子底,和水也不溶。此事一直藏在心里,不敢告诉别人,以免成为大家笑柄。
笔,刚买回来的时候,它就是一个孩子,顽皮无知的孩子,慢慢学会走路,学会说话,懂事、成熟。这支钢笔的特点,不献媚,不阿谀奉承,更不卑躬屈膝。
转眼间,一支貌不惊人的笔,我靠着它在工作岗位长达三十年。一支笔,鲜有投枪匕首作用,一生的时间,多在为别人言好事。该做的、能做的、一心一意做好,准备好了一辈子做下去。
笔是靠墨水说话的,却未曾记录下主人的经历。这支钢笔,是一支有故事的笔,它曾为单位的几任领导歌功颂德,它也曾真实记录过企业发展历程和辉煌成就,唯独把主人忘在一边。没有对主人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它和主人的关系最真诚最亲密。
它不能让我的生命更精彩,会有一天,能把我不一样的生活经历告诉第三人。当有一天,它想替主人说一说心酸往事,笔坏了。吸不上水,皮管老化,经常受压的部分开裂。我心里明白,笔是在劳累中“负伤”,也是它的一种光荣。我心里总舍不得让它退出舞台,可又找不到为它“疗伤”的地方。
就这样结束它的历史使命,无声退出历史舞台,我心不干。笔,核心技术是笔尖。最值钱也在笔尖。笔尖,钢笔的一颗心,只要心在,就要大声说出来。
多日以后,我找到让它康复的办法。用透明胶带,像粘补车胎一样,在皮管的开裂处细心缠绕一圈。不跑气,不漏水,重新开始它的半老徐娘岁月。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电脑的普及,钢笔的生存空间受到了冲击,大有被取而代之的趋势。在别人的眼里,钢笔已经失宠,走进了冷宫。大多数人都在用一次性的中性笔,书写流畅,续航时间长,价格低廉,我对它却爱不起来。
我喜欢喝水的钢笔,身边很多人都不用钢笔,似乎它成为一个另类,可我依然拿它当宝贝。几次带着它出远门采访,经历数次“断炊”遭遇后,我学会了拿一支中性笔作“备胎”,当“伴娘”。
在我的心里,钢笔的位置永远不能被取代。钢笔皮管里流淌的虽不是红色的血,也没有人体的温度,它能让一个好人的事迹家喻户晓,他也能让一个坏人的丑事无处遁形。它能写出百姓心声,它能给世界一个清白,它能给大众一个真相。
钢笔虽然只是一个工具,但它是一个有正义感、有责任心、有良知的工具,敢于伸张正义,直言鞭挞丑恶。
半年后,时间来到了冬天,发现书写时出水不利,时常还被墨迹无端染指。拧开笔管,汪洋一片。跑水了,笔管满身是蓝色的血液,透明胶带粘性降低。
再次发生“管道”跑水,原来是粘接的地方再次开裂。蓝色墨水浸染了衬衣口袋的右下角。一团墨迹,初看,图画杂乱没有规则,再瞅像是人像的剪影,第三次细瞅,酷似一位思想家一位哲人,做在沉思中谋定而动状。
重新用透明胶带进行粘接,方法作一些改进。按照开裂的相同方向,先打一个补丁,在垂直方向上再绕一个圈。钢笔再次活过来了。我心里明白,钢笔走进了垂暮之年。
当我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希望钢笔能在我的身边。钢笔,顺风顺水时它热情陪伴我,当我遭遇逆境的时候,它依然驻在我的心里,它是一支说话音色好,分量重,有情感,有尊严的钢笔。只要我在,笔就在,不放弃,不抛弃,我让它陪我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钢笔,用尽一生生命去完成使命。
笔耕,说我肺腑话,圆他人心中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