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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心灵】走冻(散文)


作者:雨春 进士,11483.5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325发表时间:2019-01-27 17:41:08
摘要:如履薄冰,用来形容人那忐忑不安的胆怯心里,可真正走在薄薄的冻上,那种感受却是十分刺激的事,就在脚的落下的瞬间,就会“雷鸣电闪”,将平滑如镜的冻裂开无数不规则的图案,甚至冻会跟随你的脚步而起伏。每一次过往河上的薄冰,都会引起岸边同伙的尖叫和喝彩,甚至还会得到啧啧称赞:“胆大,勇敢。”岂不知履薄冰的行为的背面,却一直隐藏着一种无尽的危险。


   说“走冻”这个词,肯定有好多人瞠目结舌,不知是来自何方的“妖怪”,这并不是你孤陋寡闻,就连度娘在多次搜肠刮肚后,也只好百无聊赖地摇了摇头。但,我要说溜冰,你一定会清清楚楚地明白它的含义。走冻,是我家乡的土语,土到可能只局限在龙王荡那个小小的区域内,在我家乡说走冻就是溜冰的意思。当河面结冰时,龙王荡人不说结冰,而是古古怪怪地说上冻;说冰封河面则是河面给冻住了;总之,冰就冻,冻就是冰。
   我的家乡叫做龙王荡,素有着“苏北小江南”的美誉,沟河纵横,池塘密布,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每年交冬数九后,天气特别寒冷。西北风往往在一夜之间,就冰封大地,也冻住了河流歌喉,一时间,大大小小的沟渠河塘的水面上,似被天公量体裁衣般地镶上了一面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也飘逸着袅娜的人间炊烟。
   到不是我淘气,而是好奇,小时候的我特别喜爱走冻,冻上似乎有着寻找不完的乐趣。“上冻了……”不知道是哪一个淘气鬼,率先在大清早喊了一嗓子,魔力十足地将钻在热被窝的我拖了起来,草草地吃了点早饭,“名正言顺”地背起书包,准备上学去。
   看着我匆匆忙忙的样子,厨房里妈妈心里想:“嘢,邪了门了,每天起床都要喊上七八次,今天……”突然妈妈好像想了起来,一把拉住刚要走出大门的我,厉声地说:“这么早就上学,可不许走冻呀,倘若掉进了冻窟窿,看我不打死你的……”
   “妈,我是上学校写作业去的,哪有时间去玩。”说着就挣开妈妈的手,一溜烟地跑走了。不一会,几个小屁孩就走到了一起,一路上说说笑笑,谈论着走冻的乐趣,还故作正经地不去河边,连望都没有望上一眼,意在蒙混过关。
   可,刚刚走过一个村庄,可以挡住了父母的视线后,一个个如同醉酒后的苏妲己,原形毕露。首先露出尾巴的一个小屁孩,率先找来了一个小盆口大的石头,使出吃奶的劲,将石头砸向冻上,“咔”的一声巨响,冰面并没有出现裂痕,只溅起了几许冰粉,冰面上也绽放出一朵白色的牡丹。
   “嗷,嗷,嗷嗷……”一阵大呼小叫,十几个小屁孩一窝蜂似的跑上了冰面,不一会就传来了阵阵讥刺的狂笑声:“哈哈,哈哈……”不是他摔个仰八叉,就是他滑了个狗啃屎……洋相百出;这一个刚刚还在笑别人,笑声未完就来了个大头朝地,那一个正在想来一个燕子飞翔,一不小心变成了大马趴;醉拳打成为了中弹,猴拳还没有出手就成为死蛇……不一会,那个大大的池塘冰面上,沸腾成为了运动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同学欢聚一堂。
   “铛、铛铛,铛、铛铛……”学校的预备铃终于响了,让池塘冰面上的欢笑声嘎然而止,小屁孩们赶紧上岸,一边背上书包,一边拉钩发誓,决不允许让各自的班主任知道后,才一路小跑地溜进了校门。
   以我自己的感觉,那一天上午的课根本就没有听好,满头脑都是冰面上笑声。好不容易巴望到了半死不活的、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可,等来了婆婆般絮叨的班主任,开口就是不允许任何同学去走冻,一说就是十分钟,可把我们急坏了。
   刚走出校门,一个小屁孩急不可待地说:“哎,这回完了,父母不让走冻,班主任又不让走冻,学校和家只有一个小村庄,不是南边看着,就是北面看着,完了,完了……”“这有什么,那个池塘会被发现,我们去生产队的围沟里走冻就是了。”另一个小屁孩独出心裁地说,说得我们一个个都学着《闪闪的红星》里那个胡汉三的模样,竖起大拇指:“高,高,实在是高!”
   因为那个围沟虽然只有十来米宽,却足足拥有将近三百米的长度,西边有社场上那高大的草垛遮挡,东面又堆积着小山一般的芦苇捆,是偷着走冻的最佳选择,唯一的缺憾就是要绕走一段路。
   有了早晨走冻的刺激和经验,吃过中饭的上学前,就将准备放学后走冻时要玩的玩具,偷偷地装进了书包,书包无法装下的铁环只好一路小跑地推着向前滚。那时候,下午只有两堂课本课,就是两堂课都有着如坐针毡的感受。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就把书本和笔全都收进了书包,还装着一本正经地听课,其实,心早已在冰上飞翔了。
   放学的路上,一群人猴子一般嬉闹着,没有人敢到路边的河面上玩耍,因为不时地有老师骑自行车回家。可一到了我们生产队的社场时,就魔幻地从人们的视线里失踪了,一个个争先恐后,都滑到了生产队社场的东围沟里。瞬间,冰面上成为了乐园:铁环成了追不上的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平素里死命抽都不愿意转的陀螺成为了不倒翁;玻璃球真的成为了溜溜蛋,一指弹出杳无踪影;一直是踢毽大王却好汉不提当年勇了,数届跳绳冠军也成为了无名小卒……
   尽管被摔得鼻青脸肿,可一个个还是玩得不亦乐乎。时光在快乐的空间里最容易溜走,刚刚还是夕阳西垂烧红着晚霞,一转眼就漫天星斗悬挂银河,群星也神秘地“坠落”冰面。好像是第一次闻不到了炊烟的香味,当村庄点起万家灯火,传来父母的呼叫声时,一个个小屁孩才想起了家。
   家乡的名字叫做龙王荡,实际上就是一片芦苇荡,如同电影《沙家浜》里风景一般,河里、岸边到处生长着芦苇,秋风劲舞时,水浅地方的芦苇都被收割了,水深的地方在岸上根本无法勾到,难免会留下一些芦苇。此时河面上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冻,人们纷纷前往收割芦苇,第二天是星期天,恰好又有了光明正大去走冻的机会。上冻后的芦苇收割不需要用锋利的镰刀,只要用铁锨向前猛推,芦苇就在冻面上折断。
   就在我蹲下将芦苇捆起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冻下有一群鱼,正团聚在一簇被折断的芦苇根部,不愿离开。于是我拿起大石头就将冻砸开了一个窟窿,一时被惊吓走的鲫鱼不一会又从四处游了回来,原来是河面被冻住了,形成了缺氧。看到巴掌宽的大鲫鱼,不免要嘴馋起来,于是不顾刺骨的寒气,就趴到冻上,伸手摸起鱼来。很是奇怪,鱼儿见到我的手,不仅不躲避,反而听任我去抓,想来鱼儿在冬天也期盼着春天的到来,因为我的手上比较热一些。
   有了冻下抓鱼的经验,接下来的走冻时候,就多了一项事情干了。由于老家冬季属于枯水期,好多沟河里的水往往不足一米,上冻后,水就更浅了,行走在冻上,只要你仔细看,就不难发现鱼游虾行的踪迹。只要在冻上死劲一跺脚,鱼虾就会被吓跑,可不一会鱼虾又会悠闲地游回来,好像那里就是它们的风水宝地,就是它们的家。
   每次遇到,总是要找来石块,几个小屁孩轮流敲击,敲出一个盆口大的窟窿。然后若无其事地在河边点起篝火,一边烤着火一边等待鱼群回游。当鱼群回游后,几个小屁孩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就将鱼儿捉了上岸,穿成串,放到火上烧烤,原汁原味的鲜香味儿,一下子就黏在了记忆的褶皱里,洗不去,赶不走,至今无法抹去。
   冬天来了,春天就不远了。时光无论你怎么挽留,也拽不住它的衣襟,它总是来去匆匆,白驹过隙。在走冻的欢快日子里,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节,穿上新棉袄、新棉裤和新棉鞋高兴劲还没有去,又背上了书包走进了课堂。春寒料峭的日子,寒冷还时不时地冻住了河面,不过此时的冻没有了冬天里的那么厚实、那么温润,薄如窗玻,透明得可以看见河底的水草,翠绿着春韵。
   如履薄冰,用来形容人那忐忑不安的胆怯心里,可真正走在薄薄的冻上,那种感受却是十分刺激的事,就在脚的落下的瞬间,就会“雷鸣电闪”,将平滑如镜的冻裂开无数不规则的图案,甚至冻会跟随你的脚步而起伏。每一次过往河上的薄冰,都会引起岸边同伙的尖叫和喝彩,甚至还会得到啧啧称赞:“胆大,勇敢。”岂不知履薄冰的行为的背面,却一直隐藏着一种无尽的危险。
   走过薄冰的那一天夜里,觉好像不怎么好睡,也许是心有余悸的缘故,总有清梦来侵扰。我梦见了自己参加了天宫1974届银河湾花样滑冰运动会,过五关,斩六将,胜过了孙悟空和哪吒的我,摘取了金牌,还获得了金蟾奖杯。
   无怪周公解梦时总说梦是反的。就在第二天午后的上学途中,当我再次大显身手时,在即将上岸的最后一步,稍不留神,一脚踏破了冻层,双脚站到了淤泥里,河水毫不留情地浸泡到了膝盖以上,在众屁孩的帮助下,才爬上了岸,真应了那句老话:“常在水边转,没有不湿脚的!”这回终于尝到了如履薄冰的全部内涵。
   还好,四个小屁孩都够哥们的,不离不弃,赶紧和我一起跑进了生产队的牛舍房,没有一个像往昔那样捂着鼻子,全都放开手脚,迅速地扒开了饲养员为牛取暖的那堆火烬,并不断地添加牛吃剩下的豆秸,燃起了熊熊篝火,七手八脚地帮我烘烤棉裤,吓得牛都躲到了墙边去了。我一边光着屁股烤火,一边悔恨自己,明明知道梦里提醒了,自己还不注意,结果金蟾奖杯没有碰上,却在河水里看到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癞蛤蟆……
   想把湿透的棉裤烤干,还真的不容易,因为在没有烘干设备的年代,那是太阳的活。你刚刚烤干布面,一转换地方,烘烤出的蒸汽立马又湿透了布面,一个下午,四个屁孩一直忙碌着抱柴火和烘烤,牛吃的草垛不见了一半,可,到了群星璀璨时,不仅没有把我的棉裤烤干,还把我新的棉裤烤出了四五个洞。最后,我只好在夜色的掩护下,穿着半干不湿的棉裤,尴尬地走进了家门。
   那一天晚上,母亲见到我那狼狈的样子,显得很平静,并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轻声地笑了笑:“呵呵,看你以后再敢走冻不!”因为她知道像我这种调皮的孩子,靠打骂是无效的,只能够用事实去教训,才会吃一堑长一智,才会悬崖勒马。经过那一次教训,我在以后的多少年里,不仅不敢再去领略“如履薄冰”的意境,就是冬天遇上厚实的冻,也不敢轻易走上去。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可这“冰上走”不知道走掉了多少儿童的胆量,也不知道走掉了多少儿童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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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走冻》把我们带进了冰天雪地的冬天里,带到了数十年前的童年时代,带到了洒满笑声的河面上。河里结着厚厚的冰,厚得能够承受得住人重量,可以在上面忘乎所以的嬉戏、游玩。作者是散文高手,将那么多陈年旧事描述得生动活泼,栩栩如生。不光诉说在了冰面上的游玩,还写了在冰下捕捉鱼虾的事情,让读者也沉浸在了一种欢乐和激动中。关于“如履薄冰”的描写,更是让我们看到了事物的另外一面。冰可以承重,但太薄的冰却不行,那怕你就是个小屁孩儿,也是不能在薄冰上行走的,不信?那就看看《走冻》中关于意外落水的描述吧。打湿了衣裤,怕大人骂,躲在牛圈里偷着烤……作品语言优美流畅,情节生动,描写细腻。向我们展示出了那个时代的影像,的确是一篇值得阅读的佳作。倾情推荐共赏。【编辑:透明秋语】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0202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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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9-01-27 17:42:17
  拜读大作,非常好的作品,大赞!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2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9-01-27 17:43:22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这个民谣在各地都有,字不尽相同,意思却是一样的。好作品。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3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9-01-27 17:44:10
  “ 每次遇到,总是要找来石块,几个小屁孩轮流敲击,敲出一个盆口大的窟窿。”很生动的描写,大赞!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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