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哭泣的琴声(微型小说)
“叮咚——叮咚!嗡嗡嗡嗡……”楼上该死的琴声又响了,鸣冤叫屈似的。自从我在淞南999弄搬到吴淞中心小学的海江路以来,足足有一个多月了,这琴声每到晚上一天也没有断过。大半夜的,琴声像楼上那受了天大委屈的女人一样,揪人心弦,不停地撼动着本该歇息的城市。
“天都这么晚了,你能不能不这样了呀?你这样我们怎么睡觉,明天我家孩子还要起早上学呢。”任我怎么敲门,怎么朝屋子里喊叫,屋子里依然没有回应。“为了孩子上学,我们倾尽所有积蓄,好不容易买下这套学区房,你能不能理解一下我们?”屋子里的琴声继续婉转低沉,时而冲入云端,时而跌入谷底,犹似痛苦万分的河流咆哮流淌。
“好,你不让我消停,今天我也不让你好过。”门终于被我砸开了。“干什么?大半夜的为什么要骚扰我一个老婆子?”从半开的门缝里,探出一张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惊恐的脸。
“什么?我骚扰你?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整个破钢琴像哭丧似的,没完没了的,我还骚扰到你了?”我气得捶胸顿足,差点背过气去,一肚子怼她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
“就你耳尖,你是新来的?应该是楼下最近刚‘叮咣’装修的那家吧?好,我知道了。晚安!”女人说完“啪”一声关上了门。
是呀,这女人平时这么扰民,怎么没有邻居上去制止她呢?虽然我住这女人的楼下,但她那伤感的琴声,会打破每一个夜晚,难道邻居们都听不见吗?干脆我也不管了,又不是我一家的事,反正我家孩子睡得实,还没有被搅醒过。我没趣地躲回屋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胡思乱想,没有一丝睡意。
又过了三天,一切如常。我简直成了神经质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觉得耳边琴声索绕。当第四天晚上,沉闷的琴声再次从楼上响起的时候,我真是忍无可忍,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这次我没有出去敲那女人的房门,而是拿起拖把使劲撞击我家楼顶,那个折磨得我心碎的琴魔发威的地方。
“咣咣咣咣。”我不顾一切地猛敲。
“咚咚咚咚!”声音比我的还响,可能楼上那女人拎起了椅子,淹没了我的徒劳。
“爸爸,你在炼什么功夫呐?‘咚咚’的,咋这么晚了还偷着炼呀,用不用我起来陪你?”这下孩子是真醒了。
“没你事,快睡吧,明早还得上学呐。”我马上停下来,将拖把放进卫生间。楼上似乎也安静了。
不行,跟我较劲,明天我就去物业告你去,物业管不了,我去找社区,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呢。
由于多日来的煎熬,我已心力憔悴,头昏脑涨,很难工作了。第二天,不得不去医院检查治疗。临走,心里还想着回来去找物业和社区报复楼上那女人的事情。
孩子送奶奶家,我在医院住院治疗了一个星期。通过各种心理、药物的治疗,可下有了好转。一天晚上,我出院回家的时候,发现楼下突然聚了好多人。一辆96144的面包车也停在那里。
“靠后,靠后。”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急匆匆地抬着一个人在楼里下来。躺着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灰白色,身体的一侧还放着一台老旧式的收录机。几个老邻居在旁窃窃私语着:
“好人没好命啊?她想女儿,每天都在听女儿弹奏钢琴时的录音。”
“她女儿毕业,她就让女儿接替自己的班,去非洲抗击埃博拉病毒,女儿是为国家献身的。”
“才几天没听到她播放的琴声,哪成想,她却……唉。”
我似乎了解了这女人的身世。我脸红了,红的愧疚,无地自容,找个地缝都想钻进去。此时此刻,那悲苦的琴声,仿佛又在我脑海中响起,并闪现着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孩的影子,在我眼前飘来飘去……
祝渔夫老师新春快乐,佳作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