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降的雪，如絮一样飘舞。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豫东平原上，有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在开场。
　　 刘三搂搂敞开的棉袄，又紧紧腰，扎紧那宽松的棉裤腰带；由于天寒，他的鼻涕如三江水一样，只疑银河落九天。他很很地擤了一把鼻涕，并顺手在棉裤上抹了一把，撸撸袖子，恼怒地说：“刘……刘……刘能，你……你……你想咋？”
　　 刘能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咋？我想揍你！”
　　 “你……你……你敢！”刘三结巴着说。面对强壮的刘能，他结巴得更很了。只见他又搂搂些松的棉裤腰，把那宽宽的棉裤腰带，再紧吧紧吧，系得更牢些，免得脱落下去。此时，他那冒着热气的脸上，却有了怯怯的内容展现。
　　 “咋不敢了？你个结巴嘴，我想揍你，就揍你！你还反上天去？”刘能蔑视地一笑，顺手弹了个响指，只见他那中指上的玉扳指在雪光的映照下，如主人一样有了熠熠的神采。
　　 这是刘三（老三）和刘能（老二）同胞兄弟间的战争。又是关于爱情保卫的战争。
　　 梅，是一位小刘三几岁的一个美女坯子。瓜子脸上镌刻着秀挺小巧的鼻子。两颗转动的黑珍珠，在两堆卧蚕山下，跳跃着灵动的舞蹈，随时传递着诱人的韵律和节拍；那细长的美睫，则随着珍珠的韵律和节拍，扫荡着奔突的心房。在鼻翼下，稍有波浪的小口，丰隆着酒红的樱桃唇影。特别是在她一颦一笑间，那带有小酒窝的、弹指可破的双面颊上，瞬间飞出两朵沸腾的红色浪花，激荡着思绪，温润着惊讶。而那洁白的牙齿与雪争艳，与雪同体，在万山红遍的嫩唇间，有了一片雪的晶莹仙苑。
　　 她，体身修长。瘦瘦的双肩在双臂的挥动中，有点让人担心肩峰的承载力。秀美的双乳，像飞来峰一样，在单薄的躯体上荡着优美的山的波浪；一旦春风咋起，它那动人的坡峰，就如那南国的相思豆，有了动人的内涵。一掐入掌的细腰，在瘦瘦的翘臀上，当娉婷前行时，就有了扭捏的羞态。她，有着熬人的美，虽在破烂的褛衣下，也无法遮掩处处散发的青春气息。
　　 梅，看到刘三那一泻千里的鼻涕，笑笑说道：“刘三哥，别吵吵了，快快把鼻涕擦了，多大人了？还打架！”
　　 刘三听得梅的娇面一嗔，在那压在九重山下的心底，有了孙猴重生的震颤，有了重见天日的愉悦，有了打马疆场的猛勇。好像重新灌注了力量。很受用梅的出现。
　　 “不……不……不行，我要报仇！刘……刘……刘能要揍我。”刘三抖动着委屈的、被鼻涕覆盖的脏唇说，“我……我……我要刘能给……给……给我道歉！”
　　 “只要太阳从西面出来，我给你道歉！否则，没门；同时，我还想啥时揍你，就揍你！”刘能得意地说，“梅，别理他，一个坏孩子，一天不收拾，就上天的主。”
　　 这刘三自小在一场高烧后，有了右腿跛行的毛病，又加上说话结巴，便注定成了取笑的对象。他弟兄们多，弟兄五个，姐妹仨。就在得病时，父母照看他一下，等长大后，就不再管他，有点让他自生自灭的感觉。其他兄弟姐妹有让着他的、有不理他的。唯独刘能（兄弟排行老二，长他二岁）老欺负他，看他笑话。让刘三恨恨得，经常念叨着：“报……仇！报……仇！”
　　 梅，是刘三心目中崇拜的人，她的美，自小就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虽外看遥在天涯，而在刘三看来却近在咫尺——萦于脑际、浮于眼帘、沸在思绪、沉在心底。与梅的每次交谈，都充满了愉悦；与梅的每次相遇，都是款款地坦途。尽管梅多有不知、尽管自己多是阿Q在作祟；他不管，他任由自己脱缰的情绪野马在绕着“梅”驰骋。
　　 梅，虽美。如前所述。但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对谁都是阳光灿烂，对谁都是邻家女孩，对谁都是推心置腹。她由于与刘三和刘能经常在一起。关系更近，打闹戏耍的时间更多。
　　 所以，每见刘能与梅，梅与刘三、刘三与刘能都是热热闹闹地在一起。
　　 兄弟之情可以手足相抵，房中之趣不可分享。这是幸福的分水岭。
　　 可是，刘三最见不得梅与刘能在一起。只要见一次，刘三就喊一次，打一次；而刘能，次次都是亮亮他的玉扳指，故意搂梅搂地更紧一些，冲刘三做个鬼脸，坏坏地说”咋了，三，我就是喜欢梅。你能咋着我？”
　　 刘三次次都气得呼呼叫：“梅……梅……你过……不过来？不跟刘……能在一块！”
　　 梅每次看到刘三的这样作派，她都忍不住笑着说到：“三哥，你别在意，能哥是跟你玩的，我们都还小，没有喜不喜欢之说！要说喜欢，我还是喜欢你的！”
　　 刘三根本不信，因为自己的劣势太明显了。梅说喜欢自己，应当是骗自己的。他都暗暗地，自己与自己较劲：“报……仇，一定报……仇，一定一雪夺……爱之仇！”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长大了。
　　 梅出落的如前描述的一样美丽。刘能也帅帅的，有着阳光的存在。只有刘三，虽有身高的膨隆，但行为与相貌却犹如初绽的花蕾，刚刚有了稚嫩的启蒙。这不，冬天的棉袄，只有搂抱才有温度的升腾；那编折后麻绳捆绑的棉裤，时不时有着提提的想法和可能；还有一年四季犹如潮水一样的鼻涕，则刷印着他一路走来的坎坷和光荣。
　　 刘能在路边的田野里，继续嘲笑着刘三的结巴和跛行；刘三继续做着与梅的梦想和同程，对刘能一直戒备并时刻有“报仇”的思绪和潜能；而梅毫无察觉则一如既往地拥有与他俩的友善和结盟。
　　 刘能继续刚才的嘲笑，继续搂抱着梅，刘三看在眼里，攥紧拳头。恨恨地说道：“等……着，我要……报……仇！”
　　 “嘀，嘀……嘀……”这时一辆汽车拼了命样地向他们撞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刘三把拐杖一扔，没有了以前的蹒跚，快步跑到梅和刘能的前面，把他们用力一推，他们倒下了。
　　 这时，只听“噗通、咣当……”一辆大卡车犹如脱缰的野马，冲向刘三，把刘三反弹到五米开外，最后撞到一棵树，停了下来。
　　 梅和刘能被刘三推倒后，以为是刘三对刘能的报仇行为，刘能正准备起来收拾刘三。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刘三的极力一推，他们才躲过了一劫。
　　 刘能赶紧跑到刘三跟前，抱着他的头，催命地呼唤着刘三的名字：“三弟，你不要睡，快醒醒。我还等你来报仇里。”
　　 梅也在这时来到刘三旁边，抚摸着他那流着鼻涕的面庞，哭着说：“三哥啊，你醒醒啊，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得好过来啊，好过来，我们继续玩。”
　　 沉寂的雪地里，哭声弥漫了苍野。刘能和梅拍打和呼喊着刘三，但一直不再有刘三的声音。只是那紧急时刻，刘三敞开的破棉袄，犹如美丽蝴蝶的双翼，在苍穹间舞出炫彩的生命节拍；它在刘能和梅的眼前，飞啊，飞。又好像那“报……报仇”的声音在回响，有了魔性的膨胀，有了温情的张扬。
　　 刘能和梅，拥抱着刘三的躯体，满身的热血为刘三的英雄之举而淌。
　　 突然，他们看到，刘三不再结巴，不再鼻涕四溢，而是英俊潇洒地向他们走来。
　　 刘三微笑着说：“我要报仇！”
　　 刘能感动地说：“弟啊，来吧！我等着你。”
　　 梅莞尔一笑，看着他们，款款地在舒贴中荡漾。
　　 此时，有一种温馨在蔓延；有一种伟大在张扬；有一种渺小中的强悍在喷涌，这是刘三所做的，这是梅和刘能所万万想不到的。
　　 两个兄弟的眼睛再次射向了梅，梅面临着爱的选择，两难啊！但她把如花的笑脸仰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