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甲方乙方(微小说)
风,有些凄厉;雪,有些凌乱。
继明捶了张天一下,催促说:“快,快,快醒醒!甲方有信了;甲方说可以给工人结算工资了。”
“胡扯!这话说多少遍了!你是在糊弄小孩子吗?!”
“不,不糊弄你,咋能呢。这次绝对是真的,谁糊弄你,谁是小狗!谁说瞎话,就让他天打五雷轰!”继明看张天不相信他的话,于是向张天急忙起誓道。
张天听到继明起誓,这才有了将信将疑的思绪的萌动。
张天,拢了拢一层薄薄的被子,勉强睁开那涂满眼屎的双目,只见眼球中充满了红血丝,就好似瞳孔周围撒满了电闪的红网一样,只是眼睑有些垂松、睫毛有些枯耗。
他,作为乙方,一点也不相信今天甲方会结算工钱。因为他们已经来到天方市快一个月了,一直在与甲方磋商,可是从无结果。
其实,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求结算百分之七十的工程款就行,剩余的明年再算,这一点对谁来说都不过分,对甲方更是压力也不大。
可是,就这样,甲方仍一直推托没钱,就是不给乙方结算。
他们苦恼、无助、哀叹、愁楚。
他们在政府门前挂过横幅;在大街上游过行;跟踪过甲方。他们只是要求政府能给自己一个说法;只是要求甲方兑付自己工程开始时立的的合同和许的诺言(工程完工时,甲方给乙方结算百分之七十的工程款)。他们渴盼政府督促甲方快快给自己结算血汗钱,因为明天就春节了,一大家子人,还等着钱用呢。
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争取和努力,政府均无说法,甲方无应答。他们好像走入了死胡同,他们要钱进入了死局,总不会打水漂吧。真的愁坏了张天、继明及各位工友们。
他们因无钱住宾馆,就只好露宿街头,吃饭啃个馒头,喝点白开水。此时,风依旧猛刮,雪依旧下得越来越大。
张天仍然不相信继明的话,在这鬼冷的天气里,他想睡又睡不着。他折起身,又睡下;睡下,又折起身……张天总感到继明在骗他,最后实在劳累了,在翻了一个身后,就在瑟缩中睡着了,任继明怎么喊,也喊不醒。
在迷糊中,张天进入了梦乡。
他见甲方用大车拉过来整整一车钱。都是崭新、崭新的;版直、版直的;成捆、成捆的人民币,多是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张天和继明与甲方总共结算了八万元工程款。他们拿到钱后,找了一家小饭店。美美地吃上一顿饱饭,喝了一壶好酒。他们有了丰收的欣喜;有了工成的醉狂;有了为家人的交待;有了一个奋飞苍穹的理由。
他们看到,春风和煦,桃李蕊徐;燕儿徘徊,鸡狗和曲;杨柳袅袅,晨曦旭旭;鞭炮燃聚,小妞花衣;老叟展沟渠,妇孺漫歌居。
“孩,你回来啦!”是老父母殷切的语句。
“爸爸!爸爸!回来了。给我捎点啥啊?我的小人书呢?”这是子女笑盈盈的问语。
还有一位抹着眼泪,静静地看着自己,站在房屋的一隅。此时,细细地、暖暖地、殷殷地飘过来一句肺腑之语:“你冻着没有?让你受罪了!”
“要跳楼了!快看,有人要跳楼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张天猛然惊醒,原来自己刚才作了一个好梦。
梦醒之时,现实仍是很残酷。张天,一声深深地叹息。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这凄厉悲凉的声音在高高的呼叫着!
在空寂的街衢里,有了人员的聚集;在和谐的空气里有了可怕的静寂;在平安年代里有了战时的火药浓聚。
张天也不睡了,揉揉干缩的双眼,与继明也加入了楼下仰头看上面工友跳楼的、有点绝望的人群里。
这时,救护车来了,警车来了;政府来人了,甲方也来人了;已经交工的摩天大楼前,早已是人山人海,空气肃杀,天地凝结。
北风刮得人脸刺痛;生硬的雪粒,一颗颗砸在脑壳上,有了痛的震动;即使是冬天,他们也在为跳楼的工友捏了一把汗。
“看!那楼顶上,有个人在楼边游荡。太可怕了,万一掉下来了,咋办?”
“是,是,看到了,小的很,好像一个小蚂蚁啊!”
“哈,孩子,下来吧,明天就过年了,你家人等着你呐!”
“嗨,这些甲方啊,咋恁不讲道理,人家一把眼泪一把汗地把楼盖起来了,为啥不给钱呢?”
“跑了,跑了!甲方跑了。这人绝望了。”
……
不同声音,此起彼伏,犹如发酵的速打粉,迅速膨胀了人们的情绪;点燃了人们的导火索;渲染了人们的同情之心。
继明,眼睛有些湿润,口型有些惊讶,腿脚有些哆嗦,牙齿有些寒性的疼痛。游离的心在胸外激荡地跳着。
“啊,哥们!不要跳,你妈让你回家过年呢。你的一家人都等你呐!”他双手合十,不停地祷告着。
张天早就睡意全无,一直仰头,眼一眨不眨地瞪视着很高的楼上。总好像他一眨个眼,就不见了那楼上的兄弟。
“继明!你个骗子,你不是说甲方结账了吗?那,结账了,楼上的兄弟还会要跳楼?!”张天恨恨地暗暗说道。并祈祷那要跳楼的兄弟道:“不要跳,不要跳!我那可怜的同命兄弟。活下去,咱爹娘和家人还等你要钱回去过年哩。”
“呼啦啦,噗嗤,呼嗵!”一个声音在静寂的时刻,轰然响起。
男人们惊呆了,有了冲锋的愿望和力量;女人和孩子们都自己或家长帮助下,捂起了双眼,总是惊恐于那致命的一刻。
片刻的静寂后,却传来潮一样的掌声。如惊雷,如电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停的,响亮的,经久不息的掌声,犹如潮水一样在楼下人群内酝酿、发酵、膨胀。
为什么呢?为什么剧情有了反转呢?
原来,情况是这样的。
就在楼上兄弟在要跳楼的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名警察,迅速将绳套抛向他,并将他拉离了楼顶边缘。只是有一个砖头在这一过程中,掉了下来,是它把大家吓了一跳。让人总以为出了惊险的一幕。
这是警方,政府,甲方游说的功劳,它挽救了楼上的工友。
人世间,好事都是成双的。
政府的官员在给跳楼的工友解说了迟发工资的原因,是银行的贷款一直没下来;这不,款已到账了,要给大家发工程款了,虽是一部分,但解决了大家的生计问题,后续款年后给你们清了。
这声音在用喇叭吼着。楼下的人们在啜泣、相拥,蹦跳,呼喊!他们高兴。
于是,有了动人的海洋在波动;有了喜人的浪花在蜂拥。人们不再肃静。
继明和张天,惊讶、鼓掌、雀跃,相拥而泣。他们听着甲方的解释和确信,迅速有了乙方的自豪和充实。
大家齐唱国歌,为喜悦而歌;为收获而歌,为希望而歌。
此时,雪也已停了,北风也有了温柔的回答。天有了太阳,红彤彤的;无有了寒冷、无有了绝望、无有了彷徨、无有了踯躅的心伤。
在高高的楼顶,只见飘下两条宽宽大大的红色条幅。条幅的字,遒劲有力,温暖而热情。它就如两道押在孙猴身上的已被解开的贴条,有着无比的激动。
横幅上面书写着“甲方乙方一家亲,政府人民同根生。”“人民的疾苦,永久是政府关心的必然”
突然,慢慢地,在字迹周围成群的燕子在字上驻扎,搭巢。两个条幅有了生命的附着,有了更大的温情。顿时,人间四月天。
继明和张天,高兴地与甲方结清了工钱,扛上鱼鳞袋子装的铺盖卷儿,兴冲冲地购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回家去了,他们一路阳光一路歌;燕儿叽叽喳喳,也有随他们一路归家去的念想。
他们看四周,春花已吐蕾,春天要来了,他们高高兴兴地过年去了。
我们好像看到了他们各自父母的笑容、看到了他们各自儿女正在院子里燃放着烟火,笑脸里盛满了和美的雍容。
新年的鞭炮齐鸣,欢迎张天和继明他们的年味渐浓。弥了天去的暮霭,由鞭炮的闪烁,撕开了幸福的裂口,浓冉了旭日的苍穹,新农村的乙方在政府甲方的指引下,大踏步向前,快速征程。
春节啊,乙方我为年膨隆,甲方政府为年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