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春】家长里短(微小说)
一
若不是那天下午嫌那黄瓜既不新鲜还贵,小丽突发奇想地去商业街菜市场看看,怎么会遇到那个庆芹呢?被人家蔑视了,想想,小丽就觉得好笑得很。
分别给娘家和婆家送去年货后,自己家的因事儿就耽搁了,再说,也想到年三十超市也开门呢,家里也有吃的,年嘛,就这么回事儿的,一年年地过呗。也就没怎么上心,就这样,转眼真的拖到了年三十,她去南街回民开的店里买牛羊肉,一问,吓了一跳,牛肉四十二,羊肉五十,暴涨嘛!二十三买时还三十二没涨钱呢,几天的功夫,抬了高价,不吃也罢。本来,小丽就不是太爱吃肉的人,年后吃吧,这么贵的牛羊肉!看着一个人买了个不大的羊腔子,点出去五张红色的纸币,还是省零了的。小丽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干脆一转身,走了,肉贵呢,不买了!于是进了超市买了二斤虾仁,这个没涨钱,还是32一斤,想再买上几斤黄瓜,包黄瓜虾仁饺子,一看,蔫了巴几的黄瓜,6.28一斤,昨天还4块多呢,太贵!小丽又一转身,回家了,把虾仁放进冰箱里,然后心里一想,去菜市场看看,兴许那儿黄瓜既新鲜又便宜!
要穿三条街,小丽在外面马虎地套了个先生平时游泳穿的黑羽绒袄,这也是儿子淘汰后的衣服,踏上一脚蹬的布棉鞋,就下楼推着车子上街了。
就在上菜市场的路上,遇到了庆芹,她二十多年没见的初中老同学。
二
小丽本是近视眼,但度数不是太高,她一般上街时往往不戴,为什么呢,是因为那次卖豆腐的那个男人欺她戴着眼镜眼神不好,明明四块五的豆腐,他说五块二,还优惠说拿五块吧。她之前一般很少看秤,觉得差不多就行,再说现在人家都说给够秤,这种电子标秤,瞪着眼辨别数字,她感觉很难为情,因此,正是这种非常地信任,让那卖豆腐的钻了空子。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扫描微信,付给人家五元后,鬼使神差地扫了一眼秤,赫然显示4.50元,可把她气坏了!几年来,常买他家的豆腐,这个挨千刀的不知累积赚了她多少昧心的钱!一想这,小丽就很气愤地说,哟,我说你这哥可是不地道,我又没和你侃价,明明是4块5,你收我5块,有你这么做买卖的吗?你良心安在?那人笑嘻嘻地,肥胖的脸红了一下,不自然地笑着,再添一页子豆腐!绵一绵,绵一绵!(绵,鲁西方言,就是稍微少一点的意思)又仿佛千方百计地寻找多收钱的理由,咱这豆腐可是纯豆子做的!
错!小丽更是怒发冲冠,哦,你一直自诩你的豆腐好,纯豆子做的,人家那个也不是高梁小麦做的!明明你有错再先,还不知悔改,还自圆其说,更不行哈!
那人笑着用刀又添给小丽一页子豆腐,继续笑着说,这次准够啦,不用秤!准多!又强词夺理说,俺刚才那是四舍五入!本来小丽不想说什么就走了,他这一“四舍五入”,小丽又来气了,说哦,你这豆腐四舍五入了!人家别人一般三毛五毛的往往大方地不要了,你倒好,不仅不要,还虚成整数!要是有人问你多大了,你五十五了,怎么,依你这理儿,要回答说一百啦?人家要问你路,从北京到哪里有五百里地,你给人家说一千里地吗?
哈哈哈!那男人笑着说,说不过你说不过你,下回找着哈,下回再买优惠!
不会再买了!你这是一锤子买卖!小丽生气地白了他一眼,那人宽容地笑着说,好好好。
三
打那以后,她上街尽量地不戴眼镜,在超市里不用担心,秤够,而且明码标价地不骗人,但诸如这街上流动的小贩,她就学了个心眼儿,用那不甚清楚的眼睛模糊地看秤,虚张声势,人家那人一看她这样,也就高声唱价,因此,小丽又学了一手,防诈骗术。
她蹬着车子,一个中年男子骑一辆电动车越过了她,在路过她时,不经意间回了下头,有些眼熟,谁呢?那男又回首,那蒜头似的鼻子,唤醒了她的记忆,她猛地想起,是庆芹,初中同学。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小丽很惊喜地问,你好,是庆芹吗?那人一幅幡然醒悟的样子,说对对,你是……
哈哈哈,我是米小丽,米小丽啊!
哦,米小丽,庆芹一幅愕然的表情,小丽,你怎么这么胖了?
一刹那,小丽不知如何回答,这个自初中毕业之后经过漫长的时光更迭,岁月风化,怎么变胖的呢?瞬间,小丽脸涨红了,感觉仿佛吃了庆芹家饭而嘴短心虚。
但毕竟是老同学啊,而且相隔了这么多年,记忆中的庆芹常常流着鼻涕,很响亮地抽着回还往复。米小丽又是个很热情的人,就依然很惊喜地说,好久不见了!
谁知,庆芹却不是儿时的庆芹,只是很绅士地微倾下头。
小丽很奇怪,那时庆芹的位次在自己左前方,上课常打瞌睡,尤其是英语课。那时的中学生不像现在中学生似的大方,对于知道同学家长的名字,感觉是个值得炫耀的事儿。当然被知道家长名字的学生呢,就貌似有短似的,护得不得了。记得英语那个日本音译则是“摘坡腻子”,恰好,庆芹的父亲名叫“泽坡”,而且他们鲁西方言称“泽”音为摘,这下可热闹了,矮小的英语老师一教这个单词,大家都齐刷刷地转脸目视庆芹,庆芹则是被捉住的小偷儿似的,脸红红的。大家都很痛苦地掩饰一脸单纯的坏笑。因此,这个单词,几乎全班同学都在单词后面,备注上歪歪扭扭的汉音译“泽坡妮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记住了庆芹的同胞姐妹是“日本人”。
四
就是过去这么一个有趣的小男生,小丽实在难以想象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么个装模作样的阴郁的男人。这中间相隔的二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很好奇,想问个究竟。
于是小丽又问,你现在在哪呢?岂知庆芹很警惕地望了一眼小丽,又像CD扫描似的上下左右地看了看小丽,也许小丽寒酸的衣着,让他误以为大过年的,小丽会有求于他。
……处!庆芹大概感觉不回答显得不符合绅士的范儿,于是如腾格尔老师唱歌似的,把前面的关键词很巧妙地心语含糊不清地低音吐出,倒是那个最后一个字“处”如“天堂——”似的被清晰地抒发出来。
但是,小丽被多年不见的同学情谊冲昏了脑子,她依然怀着不竭的热情问,在哪儿住呢?
庆芹依然充满警惕的目光,含糊地举起手臂像传说中的伟人似的一挥说,那边!小丽不由得顺手望去,一大片地住宅楼,几个小区毗邻。
这时,小丽才感觉到了无聊,用句粗糙的话就是“热脸贴个冷屁股”,于是,她摆摆手,说,那庆芹,你先忙,我去买菜!
明显地感觉到庆芹如释重负,他连声说,好好,像个领导的简短答复。
他妈的!装什么蒜!小丽有些生气,心里暗自说,本宫与你说话,是看得起你这个老同学、老男人!
于是小丽就加速地蹬起自行车,去菜市场买黄瓜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