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被风吹落的季节(短篇小说)
我真不知道应该埋怨门卫老头还是该谢谢他。
整个上午,我靠在他那个只有一米宽的床上跟他聊了半天,临走他才告诉我于佳也在上面值班。我一直期待这样的机会,几乎飞着双脚赶上去,有那么几下我差点趴在楼梯上,下巴就要飞了的感觉奔上楼。敲开门我看到于佳刚好把她那个《约会》的小说修改完,点开了邮箱准备发到《临江文学》。她看到我进来站起身,歉意地笑笑说车在楼下等就飘走了。我在她身后大声说:下午还是咱俩值班,你早点来,我和你有话要说。楼道里没有其他人,回音嗡嗡的。
叔,你发烧了吧!脸色那么红。
小保姆看我的眼色怪怪的,好像我是刚吃过药的病人。她正抓起彩虹的手臂上下摆动,帮她做康复训练。我老婆彩虹睁着无神的眼睛,嘴巴张了几下。但我知道三年前的一次脑溢血的后遗症,她即使再努力嘴里也发不出一个囫囵字来,只能流出两行浑浊的涎水。
我钻进镜子里,仔细地观察一番脸色,刚刮过胡子的地方冒着青幽幽的光,吐一口气镜子上立刻布满玫瑰的香。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是我在大会上讲话习惯性动作,也是增加自信的表现。我对着镜子,把镜子当做于佳,把该说的话在嘴唇边温习了几遍。我必须先要语重心长承认自己年少轻狂犯了错,辜负了她的感情,然后坦诚这么多年一直在婚姻的高墙里对她念念不忘,最后表达余生不说出爱她将会死不瞑目。我还要说《临江文艺》的主编卢晓是我的同学,他是文联秘书长,发表一篇文章对于他如同篦子上抓窝头那么简单,于佳写的小说以后发表我全包了。
迈出家门,进入秋季的天蓝蓝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我的白衬衣上,配成了多种图案。风轻柔在枝头虚晃了一番,多情地在我眼前掠过。衬衣扎在裤子里,我耸了一下肩膀,原来自己依然年轻俊朗。一直以来,院子都被稠密的树荫笼罩着,有阳光的地方晒满彩虹的身下之物。我昂着头,带着一缕风从有阳光的地方走过去,忽略了背后彩虹啊啊地发声,盘算着下午约会于佳,送点什么表达一下心意,既不俗套也易于接受。
从我家到公司要穿过一条步行街,这是一条新开发的步行街,聚集了一些品牌家居和沙疗按摩的门店,商家争着把自己的名片和特色做成各种吸引顾客的花样招牌摆在路边。我注意到路南边新开张了一家阳光沙疗磁灸养生馆,难怪这些天单位的陈姐总在谈论沙疗的的感受,据说包治百病还能减肥,活动期间年卡买一送一。这个不错!把车停靠在路边,我刚挤进去,就被两个人挤出来。“李哥,你也办个卡?”喊我李哥的是驴二,他的胳膊弯里居然挂着一个红款大衣的女人,女人看样子很高挑,眼睛烟熏色,年纪不大。他妈的,驴二这个怂样子,赌博赌得老婆都快丢了,当年在我手下打工天天门口有讨债的,我把他辞退了。现在……我看这女子眼睛沤得发毛了才会跟上这个货色。你牛气个鬼呀!
连驴二那样的男人都有个情人。装着两张沙疗年卡,我的眼睛返潮了。彩虹的姐姐就是我的大姨子都说,这几年我太不容易了,够老实了。我是男人,男人懂吗?我的荷尔蒙捂得都快熄火了。彩虹刚出院那会除了眼球会转,心脏会跳,康复医院住了六个月,卷进去数十万,现在总算能啊啊啊几声了。我就在这春去秋来的路上,就像步行街的法桐,节气刚过了立秋,叶子就开始泛着黄色扑簌簌往下掉了。
时间还不到两点,也许于佳就在路上。我寻思她也一定没有放下我,不然上一回我请她为我写一篇演讲材料,她能夜以继日赶出来?那天我在会上意气风发,就是因为那演讲稿盖了前面很多人。如果不是当年我爽约了,于佳现在就是我老婆了。可是那天能怪我吗?本来说好的去于佳的家里见她的父母,我甚至连礼品都买好了,刚准备把礼物拴在后面,彩虹从食堂那里跑过来,一下翻身坐在摩托后面让我带她去田野兜风。我只好告诉于佳日子往后拖拖……彩虹父亲当时是党委书记,掌握着我前程的生死大权啊!
我又在心里把一会要对于佳说的话温习了一遍,我一定要诚心诚意请她原谅,让她陪着我走过今后的凄风苦雨。当然,我绝不会亏待她。驴二那样的垃圾臂弯里都挂着一个美人。我他妈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从反光镜里看看自己,历经岁月风尘,依旧相貌堂堂,还混了一官半职。那样空长着一副皮囊的女子我不稀罕。至少,像于佳那样秀外慧中的气质女子,走在人群中上一身文艺范儿才是我的菜。彩虹这个样子,离婚就是遗弃罪,这点法律常识我早就咨询过了。而且我那个岳父虽然退居二线多年,但仍然不怒自威,我极力压制自己生出离婚的念头。但我可以转入地下,拥有一个天知地知,我知于佳知的情人关系。一会见了于佳,我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午后的阳光很暖和,穿过挡风玻璃烤得人热血澎湃。两片漂亮的叶子从树上落下来相聚在引擎盖上,又紧跟一股风滚到路边。门卫老头不在,大门洞开,我紧走几步上了楼。于佳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这么早就来了。我一阵激动,习惯性地轻咳了两声,推开门,先看到办公桌前坐着一位身着蓝色风衣的女子。她看到是我,马上站起身喊了一声“李主任。”
“小菲,怎么是你?”
“于佳姐中午打电话,说和我调换一下值班时间。”
“她干什么去了?”
“她没有说。我不知道。”
我立刻像撒了盐的黄瓜,蔫得提不起精神来。她故意放我鸽子还是真的有事?我心不在焉寒暄了两句,我急忙退到自己办公室来,一手摸出手机,一手插钥匙孔,慌忙中朝反方向拧了两圈,半天才打开,手心里全是汗。于佳的手机那边空荡荡的,信号闯入了无人区一样。我由失望变得担心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打了两个小时,累计60多次,听到了于佳的声音。我着急的问她在哪儿?她居然说在沙发上看《秦腔》。
“我上午约了你,下午有话要说,你没有听到吗?”我轻咳两声,极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这时候保持风度最重要。
“工作的事上班时间再说吧!”
“我说的事不是工作的事。”很明显于佳是故意让小菲替代她,是躲着我。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彩虹永远不可能康复,我需要她,需要一个女人。“佳佳,以前是我辜负了你。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人是没有下辈子的……我保证不破坏你的家庭……让我对你好。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到了后面,我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语气里多了乞求的口味。
“李主任,你好像搞错了对象,这些话不该跟我说吧!没有别的事,老公叫我打羽毛球,我走了。”
“哎,你那篇小说……”于佳挂了我的电话,我的脸上一阵发热,并且这种热蔓延全身。我本来还想说,那篇小说我可以帮忙,前几天“天天鲜”超市装修,我刚给卢晓的哥哥揽下这个工程。发表个文章对于卢晓来说算个屁呀,但于佳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操!”我骂了一句与自己身份完全不相称的话,冲下楼,站在风口,我的愤怒已经到了临界点,马上就要燃成熊熊大火。
我朝着墙角那一堆落叶踢了几脚。落叶慌不择路,狼狈地四下里逃散,借着风势,刮到马路中间,叶子追着车轮,渐渐消失在视野。一个流浪汉从垃圾堆旁站起什么,嘿嘿地笑着。我又踢飞了几片落叶,骂道:“给老子滚!”
流浪汉夹着尾巴跑远了,路两边的人依旧嘻嘻哈哈地走过,全世界都在嘲笑我,或者我的痛苦没有一个人关注。于佳,约你是我看得起你,我把你摆到盘子里,你却滚到篮子里。本来想年底给她报一个优秀,连续三年可以上浮一级工资。本来想明年给她换个岗位,让她安心写自己小说,本来想……
“他妈的,不知好歹。”一阵风吹翻了我的头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老子马上就去办。我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你不是清高吗?没有我,我让你的小说死在你手里。
坐在车里,我拨通了卢晓的电话:“我马上去你那里,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事要麻烦你。”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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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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