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恩】老房·老事(散文)
前不久,回了趟老家。听家人讲,因县城城市建没发展的需要和整体规划,老房子一带被列入拆迁范围。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不快的阴云一直笼罩在我心头,老房子即将“挣脱”情感纽带,离我们而去,消失在故土的怀抱里。
或许,我是一个乡土情结较重的人,对老房子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柱总是充满着深深眷恋。那栋延续了我们几代人记忆的老房子就要消失时,我的心情很是凝重,内心很不是滋味。我的思绪之舟飘荡在过往的岁月里,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流淌……
听外婆讲,老房子是在解放后初期买的。当时经过咨询县委有关部门,说买房合法,在政府机关还办了房产证,土地证。就买下了这栋老房子。
这栋老房子地处县城较中心地带。房子的正门是有名的毕家巷巷口,正门对面是城关镇政府机关,巷子不远处,有县城唯一的文工团。老房子的后门是一条大马路,一头连接东门市场延伸到资江大码头,另一头通往繁华的南正街,不远处有县城唯一的大礼堂,大礼堂对面是县城最大的招待所。大礼堂院内设有体育馆和图书馆,这里是我儿时的乐园,儿时经常在这里看书和看篮球比赛。
老房子的结构是上下二层的楼房,二楼上还有一层阁楼,既能堆放杂物,又能使二楼冬暖夏凉。房子的屋顶上铺盖着藏青色的瓦片。房子的三面是青砖垒成,所有内室墙壁一应木质结构,只刷些桐油。原木原色,有着一种古色古色的味道。老房子的正门是部门板,厚重的部门板可卸可装,沿着部门一线过去,有一长溜老式货架,都是纯木的。是专供做生意用的。房子的格局是二楼两间大卧室外带厕所,楼下是一间卧室外带客厅一间,杂屋一间,厨房一间。三间卧室的地板都是纯木板的,阁楼上和厕所的地板也是纯木板的,一楼卧室的地板中间是活动的。可以卸下来,木板下是一个小的地窖,可存放木炭,刨花之内的东西。整个房子除了部门板的这间房子,其它房子都有窗户,且明亮通透,特别是楼上的房子,其中一间有二个窗,还有一扇门,门边有简易的栏杆,这间房最通风凉爽。老房子虽称不上气派,但在当时来讲,也是比较宽敞和舒适的。
我们家是个特别的大家庭。因外婆只有一儿两女,而儿子又远在贵阳市工作,所以两个女儿都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方便互相照顾。我爸和姨父在外地上班,很少回家,孩子们更需要外婆的照顾。哥哥和我是孩子里最大的,等到我五岁时,舅舅的两个孩子因请不到合适的保姆,相继送回老家,由外婆照顾,姨妈家两个孩子也差不多同时加入了队伍。在外婆,母亲,姨妈的照顾下,我们六兄妹在这栋老房子一起生活,学习和玩乐。象亲兄妹一样亲,团结和睦,其乐融融。
记得下雨天时,不能出去玩,我们几个小孩一齐在二楼面向马路的窗户边,前后相拥着,欢声笑语观雨景。我们家地势较高,居高临下的观景很有趣味,茫茫烟雨打在对面井头街那些翘角的屋檐上,别致的很。还有那井头街老房子的长廊上,三三两两观雨的人,也点缀着雨中美景,远处山头上的三义阁,在雨中朦朦胧胧的样子,画面很富有诗意感。那些打着红绿油纸伞的人们,从马路上穿插走过,雨水打伞的滴嗒声,仿如一首动听的乐曲,在儿时的记忆里收藏。
那时的冬天特别的冷,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屋檐下常挂着一遛长短不一的冰琉璃,有的竟有一尺多长。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我和弟妹们会争先恐后的爬到二楼窗户上,用竹竿把它一根根打下来,然后捧在手心,当作至宝。那种冰凉圆滑的感觉,沁入心底。滑冰也是儿时的爱玩的游戏,在老房子里拿上火桌旁的长凳子,把它翻过来,到离家很近的东门市场下坡道上去滑冰。一条凳上可坐三个人,和弟妹们一起玩耍,玩的不亦乐乎,幸福满满。
记得上初小时的冬天里,每天上学的早晨,外婆和妈妈总会把小火箱帮我们准备好去上学。那小火箱很别致,上面有一根木杆的提手,下面是一个四方的小木箱,箱底里有井字型粗铁丝架子,架子上放上一个陶瓷小盆,盆里放上已烧红的木炭。盆上面还有一个四方型的盖子,中间是铁丝做的井字型面,边上的框是粗木头的,铁丝就镶嵌在木头里。读书时把脚踏在小火箱盖子上,真是好暖和啊!一股暖流流入了心坎里。浓浓的亲情与关爱,伴随着我茁壮成长。
当父亲从外地回家休假时,就是我们最开心日子。父亲性格乐观,又很喜欢孩子,只要一进家门坐下,孩子们欢呼雀跃,弟妹们一边呼叫着“胖子爸爸”,一边往他身上爬,一会儿,两腿上就坐满了孩子们,我和哥比弟妹们大,就不好意思爬了。而父亲也乐开了怀,此时,老房子温馨荡漾,快乐无比。
父亲很喜欢带着我们自制风筝和放风筝,这情景是我难已忘怀的。做风筝时,父亲把薄竹片作为风筝的骨架,固定好,一般是做一个“王”字型骨架,再把蚊烟纸裁剪好,帖在风筝骨架上。这种纸比较薄且牢固,然后再在后面帖上三根长长的尾巴,裁剪尾巴和贴尾巴的活一般由我来完成。然后拴上线团,等纸浆干了,在父亲的带领下,大家前呼后拥,奔向离家较近的菱角塘放风筝。那儿在县城边上,地势开阔,风景宜人。当我们在荷花盛开的池塘边的小径上高举着风筝线团狂奔时,当风筝在半空中自由自在飞舞时,我们是何等的惬意啊!当然,有时也会出点小小状况。有次表弟放风筝时,拉着风筝线团退着走,只顾看天上的风筝飞来舞去,一脚踩到路边沤肥的池里,只有赶快打道回府,回家洗澡。如今表弟回忆起来,都逗得我们大笑不止。
父亲爱好拉二胡和吹笛子,也喜欢唱歌,我想学拉二胡,父亲说,那是男孩子的乐器。父亲在老房子里教我唱歌,其中的一首“桂花开放幸福来”,仿佛还在我耳边回放,记忆犹新。留在了我心底里,灵魂里。
姨父从外地回老房子休假时,喜欢带我们一群孩子去散步,有一次散步从菱角塘一直走到资江河大码头再返家。走的比较远,一路上教我们了解花草树木的名称,特点,让我们从小认识大自然,与大自然亲密接融。还带我们去参观了古香古色的三义阁,讲了老家县城的历史古迹。
老房子处在巷子口,夏天乘凉时是个好地方。到了酷暑的时候,街坊邻居们搬来竹凳凉椅,在一起乘凉讲故事,有时大哥大姐们还会拉二胡唱小曲,我们孩子们会在月光下互相踩影子,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幸福溢满每个人的脸上。
后来,随着孩子们长大,贵阳的表弟表妹十岁左右返回了贵阳父母身边。姨家的表妹们也在姨妈学校有了住房,老房子只留下我们一家居住了。
老房子对于我们像一个温暖的巢穴,在经济不发达的日子里,在物质匮乏的岁月里,父母亲和外婆把我们从嗷嗷待哺,拉扯到羽翼丰满,然后放飞天空。老房子见证了我们的成长。
到了九十年代,父母亲把老房子大整修了一次。客厅的部门板卸了下来,砌上了砖墙,安上了玻璃窗户,同时安上了防盗门。后门的墙也翻了新,二楼靠外开门的地方也新修了个阳台,晾晒衣服更方便了。父母真是操劳辛苦了。
老房子承载着多少个春夏秋冬,生老病死。我的外婆,父亲,母亲都是在那里生活,走向生命最后的终点。老房子尤如一个老物件,从兴到衰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变迁,也见证着一个家的温暖,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与父母亲情连同童年和所有景致,同时融入到血液里。
故乡的老房伴着我渡过了童年,青年,直至结婚生子,一直到八六年随军去天津部队。老房子的每一寸土地是那样的熟悉和恋恋不舍。老房子承载着满满的亲人间的真情故事和美好回忆。每每忆起,心存温暖……
老房子在历史的洪流中快要退役了,久居于此的人,好像失去了一个亲人,一个家,好像失去了一段过往。当终于走向新时代,那些不能放下的念想在历史的进程中,成为心底最柔软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