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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我们一起去隐居(小说)
一
我是个自恋狂。
一天到晚,我几乎都在做同一件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自恋的人往往也是最自卑的,特别是像我这种年近四十都还没有结婚的老男人,这种矛盾的心理更甚。
娟子发来微信时,无聊至极的我正在对着镜子数胡须。
“蒲扇,你能否陪我去爬罗浮山?”娟子的话情意绵绵。
我受宠若惊。
我暗恋娟子已经很久了。确切的说,从见到娟子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可思议地喜欢上了她。
娟子是美女,是个满腹经纶的美才女。
暗恋归暗恋,在这之前,我对娟子只有高山仰止的份,断然不敢对她有什么过分的想法。
整个西子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狂热的户外运动爱好者。由于我会写一些狗屁不通的诗歌的缘故,最近一两年,总有一些“恐龙级别”的女同事有事没事找机会跟我蹭“热闹”——主动提出陪我去爬山,而我素来都是来者不拒。不了解内情的人往往凭此认定我“滥情”,认定我在自我放纵且“无极限”。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全都是在“演戏”,是在“演戏”给大家看。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吸引娟子的注意。
二
我不知道娟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我只记得,那是我在朋友圈里“晒”了我与公司的两个“恐龙级别”的女同事一起攀爬象头山顶峰蟹眼顶的照片之后的第二天,我的顶头上司杨大雪把正在对着电脑发呆的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蒲扇,想不到你还真有一手啊,连公司第一美女娟子都主动向我打听你的情况,还跟我要了你的微信号。”杨大雪一改往日的严肃,用发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似乎想把我看个透。“你到底施展了啥子手段,说出来交流交流嘛!”见我不作声,杨大雪嬉笑着发给了我一支烟。
我点燃香烟,冲他嘻嘻一笑。
“不可奉告。”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干瘪瘪地说了四个字。杨大雪一直都在猛追娟子,这在西子公司是个公开的秘密。潜意识里,我早就把只会溜须拍马的杨大雪当作了自己的“情敌”,我怎么可能向他泄露天机呢。
“去爬山”三个字是我与所有跟我关系比较暧昧的女人之间的一道暗语。
我刚从杨大雪办公室出来,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是一条共有七个字的微信验证信息:想去爬山的娟子。
我猛惊。此前娟子与我从无任何交集,她怎么也用上了“去爬山”这道暗语?
我以最快的速度加了娟子的微信,并发了一个握手的图标给她。
直到临下班前,娟子才发来了一个“笑脸”。正当我在犹豫该如何回复她时,她发来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心若怡然,何处不桃源,心若安然,何处不南山。
我愕然。我没有不惊讶的理由。因为这是一句我在三年前曾对另外一个女孩说过的话。
三
三年前,我还没有加入西子公司。那时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浪汉,在风尘仆仆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次浪漫的西藏之旅后,我从深圳辗转到了蕙城。
离开深圳,我是为了逃离,更是为了疗伤。
从西藏回到深圳的那天,在我那间廉价的出租屋里,我把曾信誓旦旦要和我结婚的女友那最丑陋的一幕抓了个现行——在那张我曾和她缠绵过无数次的硬板床上,她正和那个长着一张越南脸的年近五十的老男人滚爬在一起。
那天是个特殊的的日子:2015年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
愤怒地把手里的那束玫瑰花砸在那对狗男女赤条条的身上之后,我转身走出了房间。
女友追了出来,一个劲地祈求我原谅她。我仰天苦笑。笑罢,我脱口而出:心若怡然,何处不桃源,心若安然,何处不南山。
女友一脸茫然。问我是何意思。
我依然苦笑,没有作答。
知道已无法挽回,女友感伤地哭泣了起来。
我是徒步离开深圳的,就在2月14日当晚。
四
一个情感的受伤者最好的疗伤方式就是重新开启另一段足够刺激的感情。
我辗转数地,来到了蕙城,并留在了蕙城,原因只有一个,施加荣是蕙城人。
我与施加荣的相识极富戏剧性。那是我刚从湖南老家来到广东的第二个冬天。我独自蜷曲在深圳南山一条叫高思特的小巷最深处的一间破旧的阁楼上,一边写着狗屁不通的诗歌,一边做着“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之类的美梦。除了吃饭,睡觉,我几乎每天都在做着同一件极其无聊的事——趴在窄窄的窗口看着几米之外的对面那栋阁楼的窗口发呆,然后再把自己的臆想转化成文字,写进那些狗屁不通的诗歌里。
对面那扇窗户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那间阁楼里住着一个有着曼妙身姿的美女。这一秘密是那个有着一张勾魂眼的中年女房东当初领我来看房时悄悄告诉我的,女房东的用意不言而喻。
我在那间阁楼住了整整两年,也对住在对面那栋阁楼里的那位有着曼妙身姿的美女遐思了整整两年。在那两年时间里,那位有着曼妙身姿的美女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白日梦里,每一段与她相关的臆想或遐思都成了诱发我写作灵感的酵母。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竟然破天荒地写起了小说。在一篇题为《遗失在窗口的爱情》的短篇小说里,我虚构了一则浪漫的爱情故事。在那则有始无终的爱情故事里,对面那栋阁楼里的那位有着曼妙身姿的美女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我小说里的女主角。那篇小说后来发表在了某家畅销杂志上。小说发表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由于文章后边留有我的QQ号码,短短的几个月内,竟有数百名读者通过QQ与我联系,其中,不乏对我表示钦佩甚或爱慕的女性读者。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更为了排遣孤独和寂寞,我凭感觉选择了其中的几个女网友进行了深层次的互动与交流。这其中,与我互动得最多的便是一个叫施加荣的女孩。
五
施加荣这个名字非常男性化,我最初还一度误以为她是个小伙子。在与她的第一次交流中,我就被自称是个孤独者的她一下子吸引住了。随着与她交流的增多,我更是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影子。她说,她跟我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也是一个喜欢对着窗口发呆的人。她还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浮萍,不知终究会漂向何处。当然,最令我感兴趣的还是她的身世。她说自己原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出生的第三天,她就被亲生父母狠心地卖给了一对结婚多年未生育的夫妇。在她三岁那年,她的养父母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是,她又被转卖给了后来的继父。他的继父是个离异多年的中年独身男人。在她儿时的记忆里,她的继父对她宠爱有加。但在她读高三那年,她的继父有一次酒后竟然强行猥亵了她,施加荣就是在继父第二次欲对她图谋不轨之后逃离那个叫蕙城的地方来到深圳的。
施加荣也在深圳?她的不幸遭遇触动了我的怜悯之心。潜意识里,我似乎隐约觉得我和她有了某种心灵的默契。特别是当我们一边通过QQ各自倾吐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各自对着窗户发呆的时候,一种涌动在心底的特殊情愫一次又一次点燃了我的某些渴望。
我含蓄地表达了想与施加荣见见面的想法,并主动告知了她我租住的那间出租屋的详细地址。
施加荣第一时间回复了我一个笑脸。并笑问:“你信缘吗?”
“当然信缘!”我肯定地回答。
“我曾在梦中见过你。”她答。
我知道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就回复说,我也曾在梦中见过你。
“那你能不能把我在你梦中的形象大致描述一下?”施加荣发了一个“偷笑”的图标。
我并没有真正做过有关她的梦。但作为一个写作者,简单地描述一下一个想象中的女孩的样子并不是一件难事。
“高挑的个头,曼妙的身姿,一头飘逸的秀美的长发,一张清丽秀雅的脸上总是带着点淡淡的忧郁……”我飞快地敲打出这样几行文字。在稍稍踌躇之后,我把这段文字发给了施加荣。
“唉,大作家,这不就是你那篇小说你的那位女主人公吗?”她笑。
在我眼里。美女都是千篇一律的。我确实是在不经意间把施加荣想象成为几米之外对面窗户内的那位陌生女子了。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一定是个大美女。”我答非所问。
顿了顿,我无不好奇地问:“那你梦中的我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中等的个儿,一张清瘦的脸,一头披肩的长发,一双深邃的略带忧郁的眼睛……”约莫十分钟后,我收到了她这样一头信息。
我愕然了。本能地抓过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施加荣真是神了,镜中的我和她所描绘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怎么不作声了?我梦中的你与真实的你差别大吗?”施加荣连发了三个“呲牙”的图标给我。
“你……你难道见过我?”我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除了回复我一个“笑脸”,施加荣不再作答。
我本能地抬眼朝对面的窗户看过去,那熟悉的曼妙身姿从窗口一晃而过。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立马给施加荣发去了一条信息:“能否告知你在深圳的确切位置?如果你真的信缘,我们能否找个机会见上一面?”
但足足过来两个多钟,我才收到了她的回复。她的回复只有三个字:“随缘吧!”
显然,施加荣是在委婉地拒绝了我。
我的自尊心遭受了极大的打击。正当我反复思虑要如何与施加荣继续交往下去的时候,我收到了她发给我的另一条短信:“因家庭出现变故,我得及时赶回家乡蕙城处理点事,若真有缘,但愿能有相见的那一天。祝好,请多保重。”
我立即回复了她的,询问她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帮助?
可施加荣除了发来一个双手抱拳的图标,不再言语。
六
令我惊诧无比的是,就在我收到施加荣最后那条信息的当天,我对面那间出租屋也突然换了租客,出现在那扇我关注了整整两年的窗户里的身影由曼妙身姿的美女换成了一个略显肥胖的短发姑娘。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当天就冒昧地前去敲响了对面那间出租屋的房门。
那个略显肥胖的短发姑娘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我是什么人,想要找谁?我当然不好意思说要找那个刚搬走的曼妙身姿的美女,在确认她是当天新来的租客之后,我笑言:“我是来找你的。我就租住在你对面那间一个小窗口的阁楼上。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邂逅了一个有着一张秀美脸庞的短发姑娘。当我今天透过窗户第一眼看到你,我震惊了。因为你分明就是我昨晚梦见过的那位美丽的姑娘。震惊之余,我心里便有了某种莫名的悸动。我预感有段爱情会来,所以就冒昧地找上门来了……”我滔滔不绝。
我说这话时,脑海中一直在想象着当天刚刚搬离此屋的那位有着曼妙身姿的美女。
那短发姑娘显然不知道这些内情。
在我说这番话时,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以为她会骂我“流氓”什么之类的话,哪知她最后却娇羞一笑:“你这人也太有趣了吧,编这样肉麻的假话来骗人却一点都不脸红。”
我厚着脸皮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看我俩多有缘呀,要不,我俩真的来一段爱情吧?”。我的话还没说完,那短发姑娘的脸早红了。
她像打量外星人般地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表情中明显带有几分嘲讽和轻蔑。好半天,她才扭了扭丰腴的身子,似笑非笑地噘起嘴说:“你是哪根葱?想得倒是挺美!”
我窃笑。虽然她话说得难听,但我看得出,她似乎心动了。
在抛给她几个诱惑的的眼神之后,我乐颠颠地走了。
那短发姑娘后来果然成为了我的女友,她的名字叫丽。
老实说,丽并不是我欣赏的那一类女孩。我主动走近她,除了为了弥补那有着曼妙身姿的美女突然离去的落寞与失意,还因为我看中了她丰腴的身子。我是个有着极其矛盾心理的人,我既对有着曼妙身姿的女人疯狂的着迷,也对所有体型丰腴的异性有着难以启齿的邪念。我不知道丽究竟是看上了我哪一点,反正在我俩第三次见面时,她就被我彻底征服了。在与丽相处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们之间似乎除了性还是性,几乎每天都要疯狂地缠绵一两回。在我出租屋那张窄窄的硬板床上,丽把一个丰腴女人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缠绵都会使出浑身解数,让我达到醉仙欲死般的快乐巅峰。
但我委实没有爱过丽,尽管我曾因丽信誓旦旦说过非我莫嫁而产生过小感动。
男人都是自私的。尽管对丽没有真正的感情,但当我在2月14日那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亲眼看到她竟然和那个长着一张越南脸的年近五十的老房东一丝不挂地滚爬在了一起,我的自尊心还是遭受了极大的打击。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悲痛之余,我不自觉地想起了施加荣。于是,我选择了逃离。
我辗转数地,最终来到了蕙城,并留在了蕙城。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我记得施加荣曾在留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里说过,她的家乡在蕙城。
七
我来蕙城是为了寻找施加荣。但我并不知晓她家的具体住址。
我只得漫无目的地在蕙城的大街小巷游逛——寄希望于能有机会与施加荣在某个地方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