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礁石】奶奶和她的剪纸(散文)
奶奶今年八十三岁,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也是六个子女的母亲。用奶奶的话说,她是经过淹,经过旱,经过蚂蚱滚成蛋,经过老蒋打内战,还经过“四清”“三五反”,走到今天的幸福生活。奶奶活的很知足,经常说,现在过上了住楼房,用冰箱、空调、彩电、木制床的生活,儿女们也很孝顺,幸福的笑容总是挂在她的脸上。最近,她却多了一份苦恼,因为她的手突然地不听使唤了。
奶奶的手不是一双普通的手,那是一双拿剪刀的巧手,是一双能剪出整个世界来的手。奶奶的剪纸获得过市里的一等奖。不论剪花、剪字、剪动物、剪人物,只要有个样,有个大概构思,奶奶都能凭着自己的想象,把人或物剪得栩栩如生。
我问奶奶,你上过学吗?奶奶说她上过三年小学,后来奶奶的奶奶怕她被人领走,说啥不让上了。我有些不懂,就追问,为什么上学就会被领走呢?奶奶笑笑说,是这样的,村里有一次唱戏,说要找几个学戏的,要从学生中挑选,奶奶听说就害怕了,生怕我哪天被挑走,说啥不让去学校了。后来就不上了,只认识几个字。
我说,那是你奶奶亲你,怕你走,却害了你不能上学了。我心里却想:奶奶是个聪明的女子,如果上学,奶奶应该有光明的前程。
没想到八十多岁的奶奶小时候还能上学认字,奶奶的家人也是圣明的。奶奶说到她自己的奶奶,就多了话题,她说,奶奶最亲我了,我的命就是奶奶冒着生命危险呵护才留下来的……日本进入中国那年,我才出生二十天,日本人到处烧杀掠抢,糟蹋妇女,一听说日本人来了,村里人就得往地里跑,躲起来,那时候我才二十天,我娘抱着我就跑,一块跑的人把我娘拦上,不让我娘一块走,说要走就把孩子留下,怕的是孩子哭暴露自己。我娘舍不得我就不走了,奶奶却说,你走,我留下看孩子。奶奶就留下来管我,要不然我早就饿死了。从我记事起就跟着奶奶住,家里有了弟弟妹妹,娘还要管他们,奶奶就管着我。
奶奶的奶奶也是个聪明有智慧的人,在村里也是巧手一个,谁家有个病啊灾的,她就用一根银针为相邻解除病痛,农村人为保平安都有初一十五供神的习俗。这时候,一群妇女会起到一起,用纸给神灵做衣服。衣服上会有各种花草虫鱼之类,这些活大多都是奶奶的奶奶来完成。奶奶在她奶奶的熏陶下,就喜欢上了剪纸。奶奶不但会剪纸,还会裁布做衣服。
奶奶这辈子过得很不容易,孩子多,日子穷,奶奶就凭着她的巧手,给乡邻做些营生,谁家需要剪剪花花的巧活也都请奶奶帮忙,所以邻居们也成天给些吃的用的,就这样孩子也都拉扯大了。
奶奶虽说是旧时代农村女妇,但奶奶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气质温和,说话轻声细语,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谁家有事情请她,她都会热情地给予帮忙,奶奶在村里很有人气。
爷爷是个教书匠,在村里也算个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并入了市里的书法协会会员。村里墙上的标语都是爷爷写的,市里有活动总会参加。
有一次市里有个文化活动,需要剪纸的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爷爷就推荐了奶奶参加。这一次奶奶的剪纸真的获了奖,从此,奶奶更加喜欢上了剪纸。
奶奶如今年事已高,由于年轻时候的忙里操劳,现在手脚胳膊腿都有一些毛病,尤其是手,指头都变得弯曲,拿剪刀都不是很方便了,但奶奶还是不舍得放下剪刀。没事的时候,还是会剪一剪,有时候我会把奶奶的剪纸拿到学校给同学老师看,后来学校有活动的需要,都会让奶奶给剪纸。再后来,同学、老师自己也要奶奶的剪纸,奶奶很高兴为他们服务,尽管手不好使了,奶奶剪起纸来还是那么认真,那么愉快。
我看着奶奶的手指弯曲着像剪纸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心疼和酸楚,但愿奶奶的手还能好起来,愿奶奶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