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春之梦”征文】春日闲言(散文)
一
塞外的春天是被一场场大风叫醒的,而我也好像一株蛰伏太久的草,终于欣欣然醒过来了。
塞外的冬天太过寒冷了,那些厚实的笨重的衣服里一层外一层,像枷锁一样令我挺不起背、舒展不了筋骨。现在好了,换上轻薄的衣衫,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清晨起来总是迫不急待拉开窗帘,享受明媚的阳光倾刻注满屋子的温馨时光。
“快出来吧!”似乎有个声音在召唤,周身的细胞顿时被激活了。匆匆洗漱跑下楼,一出楼门,便与一缕和风相撞,她温柔地触摸一下我的脸,知趣而羞涩地侧身滑过了。
门前的草坪被绿色晕染得深浅不一,成片的小草排成整齐的队列向我殷勤地点头示意。一树树桃花如着了盛装的女子,亭亭立在路边,微风乍起,抖落一地风情。
旁边的幼儿园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家伙正在做早操,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挺着一张张可爱稚气的脸。面对他们,我的目光不由地柔和了,嘴角不由地上翘了。他们让我想起晨起的露珠,那般晶莹剔透,又让我想起雨后的彩虹,那么绚烂多姿。
儿子今年高考,每天面对题山文海,周末也不得休息,那日他突然惊呼:“外面的树绿啦!”看着他欣喜的样子,我不禁有一丝无奈与心酸。应试教育,让我们的孩子失去多少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不禁想起小时候虽然物质匮乏,但大自然为我们准备了大量的游戏。春天挖草茎,夏天捉蛐蛐,秋天打沙枣,冬天遛冰车。麦田里的黑霉子,沙窝处的酸榴榴,榆树上的嫩钱串,柴火中的烧土豆……那种香甜,在唇齿间徘徊萦绕,在记忆中弥漫氤氲……
很庆幸,我的童年乃至少年都是在乡村度过的,现在还可以经常回村躺躺禾草熏过的土炕,嗅嗅泥土新翻后醇厚的芬芳,感到特别亲切。
我们的生活实在不该脱离土壤的气息,土里长出的不止是花草树木,更是最纯粹、最本真的意趣。
二
温暖的春光将周身的细胞激活,我开始敏感地捕捉着春天的每个信号。
最早引起我注意的依旧是窗前那些树。柳树和杨柳孕育出一树可爱的毛毛虫,黄绿色的,青紫色的,它们是树的孩子,起初还算老实,在树上慢悠悠地荡着秋千,渐渐地便不甘于总是呆在树上,开始争抢着脱离妈妈,或是扑向大地,或是乘风而去,将绒毛和种子撒得到处都是。
上班路上经过的那几株桃树,也次第开放了。起初是一两朵,后来是几十朵,直到开成一树花。我与那些花对视了许久,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仔细看却各有各的不同,有的颜色重一些,有的颜色轻一些,大多尽全力舒展,只有极个别的稍显含蓄一些,将花瓣藏起几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样子。弯腰把那些花瓣拈在手里,轻薄如纱翼,柔软似绵绸。盛极而衰,伴随着它们的绽放,一些绿叶从向阳处开始萌发了。每天路过,都会有惊喜的变化。我喜欢看这种变化,看绿叶如何在几天之内攻城略地,迅速取代花朵成为主角。
去田里踏青,又是另一番景象。麦苗是最早冒头的庄稼,一垄垄一片片,看到它们,我会想起母亲纳的鞋底、织的毛衣,一针一脚,密密匝匝,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我蹲在渠埂上看过几只蚂蚁的争斗,为了一点口粮,它们打起架来可一点都不含糊,常常是食物和身体一起滚动,宁愿摔得头破血流也绝不松手。太平的时候,蚂蚁们都在集体繁忙地劳作着,围着洞口进进出出,却又很有秩序,看起来像是在筹办一场什么活动。它们轻薄的身体压过草茎,踩过泥土,几乎不留一点痕迹。它们最怕的是水了,当村民浇地的时候,蚂蚁们的灾难便来了。随着一股泥水的流入,蚂蚁的洞倾刻被灌满,蚂蚁们惊慌地四散逃命。我曾用一枝草叶当船拯救过两只奄奄一息的蚂蚁,它们的身体糊满了泥水,粘在草叶上。我将它们连同草叶轻轻放在土块上,它们纹丝不动,好像睡着了。
路过一个垃圾点的时候,我与一只流浪狗相遇了,只是那么相互一瞅,便似前世相识的熟人,它的眼里瞬间有了深意。它呆呆地盯着我看,似乎要看穿我的心事。我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谁知它也很识趣地垂下眼皮,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我干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未曾想,它转悠了两圈安静地蜷卧在了我的脚边,样子深沉,眼神茫然,莫非它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与迷茫。那一刻,我竟然有了一种与它惺惺相惜的感觉。
除此之外,我还听过风、戏过雨,清点过星星,月亮总是那么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自然界的一切,是如此生动美好,它们从来不厚此薄彼,胜过人类的任何语言。在同事的眼里,我沉默寡语,但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我一刻也没闲着,我无拘无束,我自由自在。
春天来了,面对大自然,倘若不能如孩童一般天真无邪,岂不是莫大的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