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春】三月暖(散文)
一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周日我们一起去湖边散步,望着年轻的母亲或父亲携着孩子,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追逐着风,追逐着空中飞舞的风筝,快乐地笑声像阳光下的湖水,激起波光粼粼,洒了整个湖面。此时,我的心唯有沉醉怅惘。
三月,万物复苏,各种植物开始拔节生长,就连蛰伏了一冬的老年人,也陆续地步出房门,来湖边成双成对散步,春风轻抚,他们面色安详。惠风可牵,风物痴恋,游人流连,我也跌进了款风柔意里。
湖边的垂柳已吐出一抹新绿,花树已孕育骨朵儿,极目远眺,远方的湖面云蒸霞蔚,水气一波又一波地袅袅升起。春风乍暖还寒,凉凉的,大概因这些生物欣欣向荣,但已没有凛冽,“风水”一词也许就因此而来吧?
返回,路过超市,买了一些水果蔬菜的,拐了个弯儿,我去妈妈家,他回家。
几乎每天都要往返的娘家路径,谙熟于心。那一袭无时不在的牵挂时时索绕在心头,在家排行最末,因此不自觉地娇生惯养。婚后有了儿子开始手忙脚乱,伴着细小琐碎的烦恼,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厚重的关爱不间断地如血液似的,穿过我中年沧桑的身体,浸入骨髓的每个纳米为单位的全部。在我自儿时到中年的历程中,如影相随。
敲门,静等,看到猫眼儿里黑了下,然后就看到老爸的笑眯眯的脸。老闺女来啦?一直不变的称呼。
照例被批评,又花钱乱买东西。父母就是这样,尤其就母亲,哎哟,那是絮叨半小时不兴疲惫的。你哪怕花上几块钱买斤菜呢,他们也是愿意让我们积攒着,说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孩子念书,以后娶媳妇,买楼,哪儿离得了钱?我对他们乐此不疲的批评早已司空见惯,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说不听不听啦,我去卫生间呢。果然,父母就噤声,这个可耽误不得。
父亲正在喝红茶,他喜欢喝酽茶,茶呈鲜亮的酒红色,香气很暖。
拿了个杯子,倒茶,母亲正在给一大盆老芥菜疙瘩削皮美容,说是刚学了个腌菜法子,十天速成。原料呢,有酒、有盐、有糖、有大料、有生姜、有辣椒、有大蒜片儿等用一定比例的酱油醋的比例熬了,凉透,然后把那芥菜老疙瘩呢,擦成丝儿,就倒入汁儿,就坐等吃菜了。
哎呀,你俩吃多少腌菜嘛?搞这么多!我有点心疼地抱怨道。
母亲乐呵呵地说,给你点儿,给你姐点儿,给静静点儿,给小辉点儿,年轻的忙起来,没空炒菜,这个添补下,有个就着呗。母亲这人吧,一直有哺育万物的母性,不像我们这代人似的,连自己都不愿养,哪里还有万物的心?大概自姥娘家那时,遗传下来的品性,母亲做了好东西,总是愿意分享,让我们姐妹尝,甚至没时间去尝的,亲自送去,甚至路人也真诚的让吃,一直到吃不下为止,而父亲则是微笑着坐在旁边,一脸满足的酡酽。
我帮着母亲一起干活儿,父亲看电视,间或给我的杯子添水。
一边手里忙活着,一边聊天,聊孩子,问在学校怎么样,打电话了吗?上大学了,离得远了,也别太松了,好好学习才行。又问起婆婆,劝我别着急,别生气,我连连否认,哪有着急,哪有生气,婆婆也挺省心的,有时挺有趣。
但母亲说,我看你头发近半年前额上白的不少,人家养得儿女,老了小的应该管,才是。
原来,我的母亲观察的仔细着呢,尽管我从不说自己的委屈,他们也是知道的,知道的。
母亲,我的妈啊,这个称呼了亘古厚重的音符,心总是在挂念着自己的孩子,我们姐妹仨中,她最挂念的应该是我,最心疼的也是我,感觉最辛苦的也是我。
我切了两个橙子,一个分成四瓣儿,父母各吃了两小溜儿,说凉,怕胃受不了,一定让我全部吃下。
说了些闲话,也帮着妈妈把那芥菜疙瘩整理好了,只等母亲熬了汤汁腌制了。
二
正想回家时,父亲突然问我,那天,我听小儿(我儿子)说你写文章,写那个干嘛啊,怪累的。
我一惊,我是去年偶生一念,把QQ上的一些小日志搬运到网站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写作。码字凭感觉,一气呵成,过了那个点儿,可能就没有继续写字的兴趣了。自开始的几千字,到后来三两万一篇的也不知不觉地完成,一坐就是半天。我记得写那个麦穗时,晚上静悄悄的,在电脑上啪啪地打字,更是行云流水,如在暗夜里跑车,加速奔跑,畅快淋漓,写至凌晨二时尚无睡意,要不是他半夜去卫生间,看灯还亮着,强行关机,还能再写个千儿八百的字儿没问题。但是,因为觉得拿不出手,而且曾被家中大小男人批判过矫情,对父亲我一直是敬畏的,没敢对父亲说起过写文字。
我淡淡地说,也偶尔会写,不怎么常写。脸就红了。
父亲是50年代末的大学生,学的中文。早期也曾写过小说、剧本类的,后来教书时,因对当时陈外长的时政讲话即兴写了一首律诗,被学校批评。而父亲当时是如此的年轻气盛,固执己见,他不想为了五斗米而违心写什么检讨,从此厄运开始了。同年父母皆被开除公职,逃往北大荒。我想象不出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是如何为了生存,度日如年地在寒冷的东北度过了十三年,后来被复职回山东后,父亲已是一个驼背、患慢性支气管炎的苍老地道的农民了。自此以后只是沉默地安心教书读书,再也没有动笔写过一篇小说。母亲去姥娘家寻找父亲去东北时留下的小说底稿类的纸张,没想到的是,那些辛苦写下的文字,陆续地全被姥娘当了引柴火做饭了。
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惋惜不已,父亲倒是没怎么失落,笑道,写文何用,不如引火做饭呢,做熟了饭能吃,这才是实在的事儿。
因我本没学过专业,仅凭兴趣写文,没有章法。我就实话实说了。
父亲让我简要说下,我就掏出手机,在文集里找了一篇自己认为较好的写童年趣事的那个,读给他听。听着听着,母亲倒是眼圈红了,大概想起了姥爷姥娘。
父亲说,写得还行,我觉得你,还是把工作干好,把身体管好,才是根本。写这个字吧,别贪速度。交待个事儿呢,也是要稳稳当当,不过早地把你的情感宣泄出来,细水长流才好。这个呢,当个小爱好,别因个写字儿,搞得颈椎落毛病。
好厉害啊,爸,我从没见过你写什么文章,说起来倒是有一套呢。我由衷地佩服。
母亲说,你爸啊,他年轻时写啊,有时写到半夜二三点,白天还要上课,那时心计头儿大着呢。他后来虽没写,这内里的道道儿还是知道的,就像你爸不缝衣裳,但衣裳合不合身还是看得出来滴!
听了父母的话,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父母吵架,从未见过因各种频频奶奶及亲人来借取来往地生过气,翻过脸。因为深刻地懂,母亲懂父亲,尽管母亲从不喜欢读小说,她只喜欢看梨园戏曲,看法制频道,要么探讨做饭美食或闲聊。
我步出房门,接到先生电话,今天我包包子,快回来吧,一会儿出锅了给你妈送几个去,趁着热乎儿气吃。
我鼻子有些发酸,哽咽着说,好。
很温暖的文章,很温暖的三月天。祝福老乡,问好遥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