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船(散文)
船,是水上的交通运输工具。家乡扬州滨临长江,有运河湖畔,有纵横交错的河流,是江南著名的水乡。自古以来就是船的世界,有货船、轮船、渡船,也有渔船、乌篷船等大大小小的船舶。从木料做的到水泥制的,再到钢铁造的等应有尽有。小河和湖里撑篙摇橹的手动船,轻快地行于水中,碧波映舟影,湖因船增色添景,河因船逸动生机。长江和运河里疾驰的机动船,或独行其道,或集队群行,来来往往,浩浩荡荡于江河之中,成为了水乡一道独特的流动风景线。
小船桨声悠悠,大船汽笛长鸣,交汇成了一曲悠扬动听的船调,在江河上空久久地飘荡着……
小河弯弯,船方便了水乡人的出行;水道绵延,船链接着水乡人的兴盛;水里盛产鱼鱼虾虾,船丰富了水乡人的日子。
一场场春雨浇融了冰冻,唤醒了沉睡的小河。乡村的曲径上每天都会看见一位叫朱德贵的渔夫,他头戴一顶箬笠,脚蹬一双胶靴,肩上担着一根长长的竹撑篙,一头是一条木质的小渔船,一头是撑篙上站着五六只捕鱼的鹈鹕(也称淘鹅),迎着午阳向着三阳河健步走去。
小船两头尖尖地翘起,中间是个窄窄的船舱,形如一轮弯月亮。鹈鹕,一身乌黑的羽毛,有着剪刀似的长嘴,下面有个硕大的嘴囊。每次捕鱼前都会用一根细绳将嘴囊下面的颈项扎好,以防止它从嘴囊里取鱼吞食。来到河岸旁,他弯着腰将小船从堤边推到河里,鹈鹕不等指令就拍着羽翼跃入水中。他一步跨上了小船,双脚稳稳地站在船舱里,将竹篙插入河底,船便缓缓地离开了岸边。他一边用竹篙拍打着水面,一边双脚使劲地摇晃着船身,荡起的层层波浪惊动了水里的鱼儿。鹈鹕猛地潜入水中,像箭一样地在水里快速穿行着,无论是隐藏在河泥中的鱼,还是水草间遨游的鱼,都难逃它那双敏锐的眼睛。不一会儿它就浮出了水面,一个个嘴囊鼓鼓的。此时,他将竹竿伸到鹈鹕的脚下,挑上船后,双手抓住它的脖子,扒开了它的长嘴,鱼便从那嘴囊中吐到船舱里,然后重新潜入水中。朱德贵一边用竹篙敲打船绑子,一边吆喝着,那咚咚的声波震动着水流,水中的鹈鹕听到指令,紧紧跟着小船一路前行……
夕阳西下,一根撑篙一扁舟,一只鹈鹕一桶鱼,他挑着沉甸甸的担子,满心欢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条船承载着一家人鲜活的日子。次日天麻麻亮,他踏着晨露把活蹦乱跳的鱼挑到集镇上去卖。一会工夫,鱼就卖完了,水桶空了,腰包鼓了,回家就可以添置农具、改善生活了。
河水里不仅有丰富鲜美的鱼儿,河底还有大量的淤泥,含有氮磷钾等多种庄稼生长所需的营养素。一条船,一只罱兜,一根撑篙,两位汉子将黑黝黝的河泥揽入船舱里,又一船一船地运到岸边,施入到广阔的田野里,土壤肥沃了,在这天然有机肥的滋养中长出来的是纯净营养的大米。当吃着香喷喷的米饭时,又怎能忘记河面上那游动的一条条小船的功劳呢。
童年的我曾经爬上堤岸那座高高的铁塔顶上鸟瞰三阳河。看船不是船,看水不是水,河里的一只只帆船,就如同落在明晃晃水镜上的白色蝴蝶,那两只桨片翻动的木船,就像是掠水而飞的小燕子。我曾经跟着父亲到屋后的小河里划船采红菱,双脚站在船舱里,感觉河水是用柔软的肩膀托举着船,晃悠悠的,仿佛是躺在水上的摇篮里,那种感觉美妙极了。
船,一桨一橹总关情。
在古老简朴的乡村里,船是乡村人出行、购物不可缺少的交通工具。乡亲们走亲访友,当遇到一条河挡住了前行的路时,一艘摆渡船一桨一桨地把人们送到了对岸;农家建房修屋需要的建筑材料,货船把一根根房梁、一袋袋水泥与黄沙运到家;庄稼人收获的粮食要交给公家时,是船把一担担粮食运送到镇上的粮库里,又把生活所需的用品带回家。小小的船只功不可没,它关联着水乡人的社稷民生。
船也是水上流动的家。邻庄有一位早年从外乡来的韩老伯,耄耋之年,身板依然硬朗。小时候家寒,为了生存来到我们村里,在当时的一个地主家做伙计,能有口饭吃。解放后,没有了打工和居住的地方。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买了一条旧木船,搞起了船运。白天到县城里一家食品公司仓库码头装酱油、盐、各类茶食等杂货,将一船船的货物送到各个集镇的供销合作社,晚上一家人吃住在船上,月色下的小河波光粼粼,小船摇荡着一家人进入甜甜的梦乡……
自古扬州就是水上的交通枢纽,擅舟楫之便。站在江北的瓜洲汽渡口遥望宽阔的长江上一艘艘船舶航行着,有满载着集装箱、煤碳、沙石等大船,有装满了各种各样货物的小船,偶尔也有几艘游客们站在甲板上看南来北往的客船。
一次送朋友去镇江时,我站在江北的瓜洲汽渡口上,遥望那宽阔的长江上一艘艘船舶在天水之间航行着。长江的南边就是镇江京口,沿岸有很多的码头,高高的红色机械吊臂不停地转动着,将船上运来的货物起吊上岸。卸完货的船又到另一个码头去装货,货船满载而来,又满载而去,把货物运送到四方八方。
正饶有兴趣看着,有一艘装满小较车、大客车、大货车的渡船从对岸的京口码头驶进了瓜洲码头,放下跳板等渡船上的车子开上岸后,过江的车子在船员的指挥下有续地上了渡船,跳板又在钢丝缆绳的拽动下翘起来,伴随着嘹亮的汽笛声,渡船缓慢地离开了码头。
渡船驶至江中,我站在船头的甲板上,习习江风拂面而来,撩拨着衣服,脚下滔滔不绝的江水使劲地扑打着前行的船头。那哗哗的水击声,让我不由地想起“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这首诗来。想当年春回江南的时候,家住江宁的五十五岁的王安石奉召进京上任相位,来到这京口瓜洲一水间的岸边,就是一条渡船送他北上重登仕途的。
还是这古老的长江,还是在这春天里,“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诗人孟浩然乘坐一艘帆船,从黄鹤楼的江岸来到扬州游山玩水。扬州也是商贾云集的盛地,一艘艘装满货物的商船千里迢迢驶进扬州城古运河的码头。烟雨蒙蒙中,游客、商人划一叶扁舟,剪一道水波,沿着翠绿的柳岸,尽情浏览着一幅幅美丽如画的景色。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水国无边际,舟行共使风。”古今有多少文人墨客把船写进了诗里。余光中说:“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是的,有了装满乡愁的船,海水不再宽,水路不再长。
水载船,船载物;水在流,船在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船载着水乡人的生活,载着水乡人的亲情,还载着水乡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