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成为瘦仙女姐姐并不是那么难(散文)
早上,九点半,我沉陷在一片乌龙梦里,一直无法抵达闹钟指引的出口,一段段电影镜头似的画面是看得见的真实感,将我框在梦里。正睡得昏天黑地,忽听敲门声,谁呀?只听外边响起轻柔声音:吃饭啦……
那一刻,我感到了游走他乡的一缕温情。
梦境不是现实。我惊异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梦,我也毅然醒来,走进我的当下:吃,还是不吃。
关于吃不吃饭,这个问题纠结于一个人的一生,起起伏伏,痛苦与荣耀并存。
是因为,吃与不吃,都关乎命。
我因重感初愈,差旅中,荤素混乱,又添了肠胃紊乱。呕吐,腹泻,皆意料之外,令我暗惊。当我把那些该吃不该吃的都扔掉,当我在细若游丝的挣扎里,开始浮出水面,我感觉到了一缕轻盈感,在徐徐来临。
嗯嗯,轻盈的感觉,我会心一笑。徜徉于陌生街道,夜风袭来,青草的气味,朦胧的灯火,三两行人,好不惬意。我迈着轻快步履,尽管肚子里依然叽里咕噜,竟感觉飘飘欲仙。
这种轻盈的飘飘然的感觉,久违了。
我们往往被丰腴美食所缠绊,不是自己在肥腻沦陷区溺亡,就是被亲友亲情绑架:吃吧,不吃没营养。
多吃几片肉,减肥专家说得跑七天,可是我们哪来的时间,时间都被工作、微信、懒惰分割干净。
何况,摆在我们面前的食物,那色泽,那味道,那口感,不是说说就能够抵挡得住,它们汇成一股强大的力,拖拽住我们如此脆弱的意志,直至我们张开了嘴大快朵颐,将一切抛向脑后。
许多次,我们的经历是,桌上诸多美味,先吃哪个?反正肚腹就这么大,嘴巴看着办呗。
看看,摆在眼前导致我胃肠紊乱的,就是它们。别说亲口吃,我现在写它们,都会口水恣肆:烤全羊,那是抹了鸡蛋糊,一身金黄地放入馕坑,在炭灰温柔烘烤里慢慢逼出香气,当它终于被摆放在我们眼前,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失去“不吃”的底线:它外皮儿焦酥,内里肉嫩,用筷子,用手,无论我们相中的哪一块肉都会瞬间松散开筋骨被我们带走。放进嘴里时,那焦酥与细嫩混合的滋味无可言说,哪个词也不能完全形容得出,在我们嘴里打了几个滚。我们只能被这味道淹没,俘获,默默地吃,狼吞虎咽地吃,直到我们被这美味彻底腻住了口舌。
脾胃被烤全羊填满,我们并未罢休,一直默默等待我们的烤包子,它圆鼓鼓的,也在用焦黄的面相诱引我们。此时它刚好不烫嘴,当我们掰开被烤得硬邦邦的外壳,暗藏在内的肉馅香味正在沸腾,扑面而来。那是另一种浓郁香气,再度俘虏了我们。
有了肥腻感觉吗?吃几口酸辣凉粉,就有了战斗力。再喝几口覆盖着厚厚奶皮儿的白嫩酸奶,让我们增加几分胃动力,还可以吃一碗农民面条,挖几勺同样喷香的抓饭……民间出高人,餐食之间的这些绝配,也在助长我们成为吃货。吃了才有力气减肥,不过是不攻自破的谎言,面对美食,我们竟然一次又一次轻易应许了它。
怎么办,一次次对美食失去控制力。
肥腻的食物膏腴我们,让我们多长几块肉,当我们肥腻起来,也如同被吹胀的皮球,肉体的重量让我们变得轻飘飘,浮在欲望都市的水面上任尔西东,越发失去反抗力。
读过圣经的人,想得起圣经里记载了许多人因为吃喝而败亡:亚当因吃分别善恶果犯罪,以扫为贪一碗红豆汤出卖长子名分,以色列人在旷野因吃喝多次抱怨惹上帝动怒,列王纪上十三章的神人,因没有遵从上帝的吩咐在伯特利吃喝而被狮子咬死。还有那个唯一完美的挪亚被上帝方舟所救,却因贪杯而失败。因吃喝而败亡,我们熟知的历史故事也不胜枚举,著名的“鸿门宴”就是吃喝里藏杀机,“杯酒释兵权”也是宋太祖赵匡胤通过摆酒宴逼将领交出兵权的历史事件,还有,“酒池肉林”出自商纣王暴虐贪杯导致灭亡的典故,文韬武略的曹操竟曾因酒色被张绣击败。
浏览这些历史,如芒刺在背。
只是,习惯了饱胀与油腻,清汤寡水的人生,仿佛不值得我们过。
什么时候,我们能够驾驭我们身体的重量,仿佛驾驭一艘出海的船,当我们看尽吃尽人间美食,也让自己的重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仿佛也是哈姆雷特难题。
一盘各式菜,一碗小米粥,一碗豆腐脑,两个荞麦小馍,奶茶,外加一杯香浓玫瑰茶……今天的早餐,我还是没有放过任何一道美味。
轻盈?难道又一次成为一记耳光,如此响亮。
人人都有梦想,成为瘦仙女姐姐并不是那么难。主要是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太好了。那些以往只有帝王将相才能朱门酒肉臭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无论酒店还是乡村,豪门抑或草根,都可以尽享舌尖上的狂欢。
三千苦痛作风缠绊,孤身独月茶煮春秋。这样的人生样式仿佛苦行僧,被我们的本能,忽略掉,被及时行乐、吃了再说的念头取而代之。
其实被人间烟火浸染的人生,也从来都在吃与不吃之间,出现分水岭,形成林林总总的人生哲学,甚至有了如何拿捏的艺术感。不然,伟大的苏轼怎会写出传世之作: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那是远离肥腻才生出的心境。也正是在这“清欢”之时,才有诗意暗香浮动。
面对人间美食,吃还是不吃,抑或多吃还是少吃,这个命题一直都在,从未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