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扫墓归来已经好几天了，但脑子里仍然萦绕着“噼哩啪啦”的爆竹声。从小到现在，我固有一个观念，那就是清明扫墓是要燃放爆竹的。
　　 我们都知道，火药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爆竹也是中国发明的。那么我们的祖先为什么要发明爆竹呢?这得从中国古代的故事说起。
　　 传说在古代，森林里有一种非常凶恶的野兽，它的名字叫做“年”。“年”专门吃人和牲畜，人们日常生活在恐怖之中。“年”经常来搔扰，当时没有人能够制服它。有一天，“年”一来就大吼大叫，要想吃人。人们没法只好关上大门，爬到竹楼上去躲着。“年”从这家走到那家，到处找吃的东西。它见到处空空荡荡的一无所得，不由气得发疯嚎叫。这时，邻近一家的竹楼突然失火了，火势很大，烧得竹子“噼噼啪啪”地乱响，“年”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和红色的火光，吓得拼命逃跑了。
　　 躲在楼上的人们发现了这个秘密，知道“年”最怕竹子爆裂的响声和火光一样鲜红的颜色。于是，人们便去砍许多竹子来烧，并在门口挂红色物件。竹子“劈劈啪啪”连天爆响，“年”就被吓得远远地逃离了村庄；“年”见门口有红色，从此不敢再来为害了。人们制服了“年”，都高兴地欢呼起来：“年的灾难过去了！”、“年的祸害过去了！”人们为了纪念赶跑“年”那一天的伟大胜利，将那一天叫做“过年”，是“年灾已过”的意思。第二天则是新生活的开始，遂叫做“元日”。
　　 后来人们发现了温暑凉寒的循环周期是360个昼夜，于是制定了历法，定出春夏秋冬四季，以360天为四季周期。人们为了永远记住制服“年”之后得以安生的那一天，遂将“过年”那一天定作为四季周期的终点，那么，“元日”便是四季周期的起点了。后来这个四季周期干脆就叫做“年”，于是就有“年尾”和“年头”。后来“年尾”改称“除夕”，又叫“腊月三十晚”；“年头”改称“元旦”，又叫“大年初一”或“正月初一”。
　　 从此以后，为了纪念，每到腊月除夕这一天，人们就烧竹子，名曰“爆竹”；又把桃木板染成红色，挂在大门的两边，名曰“桃符”。后来发明了鞭炮和纸，鞭炮取代了“爆竹”，红对联取代了“桃符”，几千年来一直沿用至今。
　　 小时候我曾经问过爷爷，清明扫墓为什么也要放爆竹呢?爷爷说，先人在墓中沉睡一年了，要放爆竹叫醒他们起来享受供品的。
　　 爷爷的话使当时幼稚的我顿释疑问并一直笃信着这个说法。在我的童年时代，我年年参加扫墓，我知道村里各家各户扫墓的情况。每座坟墓一般只放十二响爆竹，最多也不过是放一封“连炮”。
　　 “连炮”又称“花炮”，是用红绿蓝黄黑白紫七种彩色纸卷制而成的。那种“连炮”一封大约100头，长不盈尺，它是用七种颜色的爆竹各若干只组合成串的；那种“连炮”七彩穿插，非常美丽，看上去很是养眼，小时候我都舍不得拿来燃放的哩；那种“连炮”每一只都卷得很结实，肉眼就能看得出它像木棒一样的坚硬；那种“连炮”的每一只比筷条头还要小，看上去小巧玲珑，但是燃放时声音很清脆、很响。不是“花炮”的一般爆竹，个体稍大一些，是用朱红色的纸卷制的，也卷得十分结实与坚硬，放起来响声很大，可谓“震耳欲聋”了，故得“电光炮”之名。那时候没有大个的爆竹，最大就是那种“电光炮”了，也就只有铅笔那么大，不像现在无限制的加大，前年我就看见市上有啤酒瓶那么大的名为“震天雷”的大爆竹出售。
　　 那年头人们扫墓为什么爆竹放的那么少呢?当时我是这样理解的：因为大家经济都很拮据，办什么事都精打细算过的，是舍不得乱花一分钱的，他们能那么放炮都已经显得奢侈的了，有的人家扫墓还买不起爆竹呢。也许我爷爷那一辈的人不是这么想，他们也许认为放放几声叫醒祖先就行了，放多了一是不必要，二是浪费，三是对祖先不敬，四是打拢祖先对供品的“享受”。
　　 扫墓放爆竹，从小至今我看到的一直是这样，而且有逐年增多的趋势。扫墓放爆竹是哪个朝代开始的?是谁打的头?为什么要放爆竹?这几个问题无从考究。估计明朝以前，扫墓是不放炮的。我阅读过不少历朝历代有关清明扫墓的诗词，却不曾发现其中有放爆竹的描写和记载。
　　 为什么要放爆竹呢?我们知道，逢年过节放爆竹，那是因为新年快乐，节日快乐；工程开工仪式放爆竹，那是因为以示郑重，希望工程开展顺利，俗语就是“图个吉利”；结婚典礼放爆竹，那是为了新婚之禧、吉庆之意；迎来送往放爆竹，那是表示欢迎欢送、尊重爱戴；出征远行之启程仪式放爆竹，那是为了鼓舞士气，以壮行色；商店开张、公司开业、项目剪彩放爆竹，那是希望生意兴隆，多多盈利，兴旺发达；工程竣工仪式及各种庆典放爆竹，那是为了隆重纪念，热烈庆祝，表达喜悦；彩票中彩，抽签中奖，项目获奖放爆竹，那是狂欢大喜的放情。凡此种种放爆竹，都是欢乐、庆祝、纪念、希冀、造势之使然，很容易理解的。
　　 然而我们都知道，在我国绝大多数地方，特别是在农村，办丧事也放爆竹：人死了开道场大放爆竹；出殡送葬一路大放爆竹；将棺入土也要大放爆竹。清明扫墓也是大放爆竹，甚至各家互相比赛着放：你放一万头的，我就放两三万头的；你放一两重的大炮，我就放半斤重的“震天雷”；你放烟花我就放礼炮；你放铺地的我就放冲天的。如此等等。反正是要显示出我家比你家富、比你家强的气象来，好像放得越多越响越高鼻孔就越通气、脸上就越光彩；好像非要把祖宗的坟头炸平不可似的。
　　 亲人过世了办丧事、清明祭扫祖先的坟墓，这难道是喜庆、是放情、是欢乐、是祝贺的事吗?为什么也要大放爆竹呢?真是不可理解！
　　 燃放爆竹其主要的意义是取乐或表达快乐，明知如此，为何办丧事、办扫墓也去放爆竹呢?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今天，我忽然顿悟起来：这就是中国文化的奥妙所在呢！这跟中国的酒文化、“俗话说”文化是一样的。
　　 中国人喝酒，快乐与忧愁、豪放与拘谨、宣泄与忍隐、奋发与压抑、狂欢与悲痛、愤怒与淡定、喜庆与哀挽、庄严与游戏、苦劳与休闲、结交与决裂、协作与竞争、放纵与立志等等，那都是适用的。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事由、什么心情，喝酒总是自有道理、无可非议的。
　　 中国人谈论，常常引用一串一串的“俗话说”。比如“大丈夫宁死不屈”与“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与“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宰相必用读书人”与“百无一用是书生”等等，这些“俗话说”能有数百条之多。这些所谓“俗话说”，从字面上看似乎互相矛盾，模棱两可，难以取舍，其实人们在实用上从来都是没有问题和运用自如的。人们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背景情况下自然会选择其中适用的语句来自我诠释、安慰和信奉的。这些“俗话说”，没有谁去挑剔它的矛盾性，没有人怀疑它的正确性。
　　 平心而论，农村老百姓扫墓放爆竹，他们的本意是善良的，至少不是故意去作弄祖先的。他们的心理基本就两条，一是人家都放，我为什么不放?不放就显得异常了，不用去问放炮到底是为了什么，那肯定没什么不妥，如有不妥，为何家家都大放特放呢?二是认为放得越多越隆重就越对得起祖宗，就越能表示敬重先人，就越得到祖宗的保佑。就这两条，就那么简单。他们不会去想，那样“炮火连天硝烟滚滚的坟台上，祖先的“魂灵”还能在那里安心享供吗?
　　 今年清明节，网上关于扫墓的视频好多，虽然都是搞笑的，但我认为那些镜头八成是真的。理由是，农村人不可能因为要发一个搞笑视频而调动得那么多的男女老少，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的。有几个视频都是大家族男女老少集体跪拜在坟前，由一名代表向祖宗发表一串一串的顺口溜，其内容都是向祖宗提出一大堆一大堆的保佑要求。那些要求也太高太多、太过份、太无理、太不道德了，比如什么高楼大厦、豪车别墅、二奶情人私生子、吃喝赌嫖游全球等等低级庸俗的东西。这些东西全都要求祖宗满足他们的欲望。想想，这样的扫墓，不等于向子孙后代进行一次毒化和伤害教育吗?不相当于对祖宗进行一次开涮和戏弄甚至是侮辱吗?如果祖宗真的阴间有灵、泉下有知，他会不屑这些不肖子孙的，他不降下灾祸就算便宜了他们，还希望祖宗保佑他们！这可能吗?有个视频我看了好恶心：几个大汉拉一头大肥猪到坟顶上，猪头朝下猪尾朝上，几人按住猪腿，一人站在碑下持长刀突刺猪喉，弄得猪的悲惨嚎声惊天动地。霎时，一股紫色热血喷涌而出，这时操刀者扔掉长刀，不停地用双手棒血涂碑，直使整块墓碑都染红色为止。这是一种什么行为?这是一种什么风俗?如此的血腥！如此的丑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有评论者曰，这叫“以血洗碑”。为什么要“以血洗碑”呢?用清水洗不是更干净更方便更文明吗?
　　 在我的家乡，人们以为血是最为污秽的东西，尤其是猫狗之血。如果有人用血污染人家的墓碑，这就等同于破坏人家的祖坟，搞坏人家的风水，怨仇莫大焉！
　　 今年清明节我照例回乡参加家族扫墓，无意中我亲眼目睹了一件异事。有一座山岭，岭上有许多坟墓，其中有五六座墓的墓碑都是刻字的一面变成土黄色的。有一群人在那儿扫墓，那些墓碑发黄的都是他们家族的祖坟。同在那儿的许多别的人家的墓，却没有一块碑是发黄的。他们向我请教其中之缘故，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我断定那绝不是药水所染的，是石头自己变色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单单他们家的如此，而别人的却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当然不好说什么，我只说，“我也不明白的，也许是个吉祥的好兆头哩！”我话音刚落，其中就有一人向他们调侃道：“我知道是什么缘故呢，因为你们家太有钱，每年扫墓烧的爆竹太多了，直把墓碑都熏黄了，哈哈！”
　　 是的，给祖宗扫墓，旨在清扫墓园，让祖宗的墓园不被荒草野藤所掩没，同时也是让子孙后代认得自家的祖坟在哪，借以代代相传，不致遗忘。这本是缅怀先辈、纪念祖先、不忘祖先恩德的一种孝善行为。既然如此，扫墓大量烧爆竹则是多余之举，更何况大量燃烧爆竹，有极大的隐患。大量燃烧爆竹，导致空气污染不算，每年清明扫墓引起森林火灾和炸伤人的事件屡有报导。
　　 现在都21世纪了，我们有理由有必要改革扫墓中的一些不文明行为和陋习。当今世界、现代社会，环保是关系到人的生活和生命的大问题，不可等闲视之。每年春节大量燃放烟花爆竹的弊端是加以改革的时候了。这种弊端只要政府管理，制定相关的政策法规加以限制，是完全可以控制的。烟花炮竹的生产、运输、库存、燃放等各个环节都潜在着危险性，每年因烟花炮竹引发的伤亡事故时有发生。每年春节，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大量地、长时间地燃放烟花爆竹，致使生存空间饱受严重的空气污染和噪声污染，致使老人、婴儿、呼吸道疾病患者、哮喘病患者、心脏病患者、危重病人等惶惶不安，惊恐焦躁，不堪忍受。因为这些人群最怕惊吓、对空气的异味最为敏感。这些人群过年不但得不到快乐反而是倍受折磨。
　　 我们谁家没有老小病弱呢?我们要考虑到他们的切身感受和他们的幸福与健康才行啊！我们不能让一部分人的快乐建立在另一部分人的难受之上啊！让我们在过年的时候，共同营造人人平安、人人快乐、人人幸福的氛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