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药店里的故事(小说)
一、愤怒的上帝
四月的风,轻轻地柔柔地掠过了城市的上空,吹绿了树枝,吹开了花蕾,吹散了云朵,大街上到处弥漫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阿玲骑着电摩,和往常一样往南江大街医药超市赶去。
走进药店后,换上工装,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精神了好多,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透露出聪颖和机灵。
药店门口的音乐响起了,阿玲和同事们一起舞起来跳起来,行人路过都会停下脚步,久久注视着这一群蓝衣天使。阿玲特别引人注目,她个头不高,站在同事们中间就像个孩子,用小巧玲珑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阿玲的工作是收银,和往常一样,跳舞结束后,她进店站在收银台前,用芊芊小手熟练打开电脑,登录药店购销平台。收银并非是一种简单的轻松工作,不仅要求账目清楚,而且牵扯到合疗医保慢病报销等诸多问题。对于工作流程,阿玲早就牢记掌握。早晨店长点名的时候,再三交待医保办的一些政策变化,让她们对顾客做好解释工作,而这个责任自而然落在收银员阿玲身上了。
这时候店里走进一位顾客,看年龄五十多岁,身材肥大臃肿,留着一脸络腮胡子,他一只眼睁开,另一眼闭着,一张黑乎乎的脸,像水浒里的黑旋风李逵。此人看上去总觉得让人哪里不舒服,我们就暂且叫他“独眼龙”吧!
“独眼龙”迈步走进店,向西药柜台走去,“上帝”来了,领班王若兰赶忙笑脸迎上去,询问病情,为其挑选药物。
十点左右,店里顾客多起来了,阿玲有条不紊地扫码收款找零,“叔叔,慢走,祝你健康!”“大姐慢走,祝你早日康复!”非常有礼貌。轮到“独眼龙”了,他拿出自己的慢病卡,阿玲说:“叔叔,对不起,现在医保办暂时不报销了。”
“你说能报就报,你说不能报就不能报啊!”他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一只肥胖的手拍着桌子,就像饿狼突然面对一只小绵羊一样。
“你……你……你……”阿玲会说话的嘴巴此刻变得语无伦次了。
“你药店糊弄啥了,光糊弄老百姓!”
阿玲的脸涨得通红,眼圈红了,她瞅了瞅坐在墙角的徐志轩,他是店里一名临时工,平时阿玲负责开派货单,志轩负责大街小巷送货。
志轩突然站起来了,急步走到“独眼龙”面前,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这时候,领班若兰赶忙走过来,按住了他的双手,指着服务台那边小声说:“叔,你别冲动,看那边。”志轩转过头,在服务台后边几个大字:顾客就是上帝,患者就是父母,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若兰压住了志轩的火气,又慌忙对着“独眼龙”说:“大叔,医保办已经发了文件,药店的慢病暂时不能报销。”
“胡说,上个月不是还报得好好的吗?!”
“这是真的。”若兰说着拿出一份盖有医保办大印的文件。“独眼龙”用一只眼睛审视了一会,最终放下了,不过嘴里还嘟囔着:“我哪知道这是真是假?”嘴上这样说,但还是付了钱,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以后再不来这里买药了,这是什么黑店!”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阿玲偷偷地转身抹掉眼泪,抬起头露出了满脸的笑容,悉心接待好每一位顾客,但笑容的脸上似乎含着一丝苦涩、一丝心酸……
二、男儿本色
“南江医药超市活动期间,买六十元送洗洁精一瓶,买六十元送卫生纸一提,买三百元送食用油一壶,单张小票只能用一次,不分解不累计。”药店门口的音箱响起了,这是每个月一次的促销活动。这天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的,就如同集会一样热闹。药买了病看了,送来健康,还能带一份礼品回家,何乐而不为之呢!
徐志轩此从来药店上班以来坏脾气收敛了许多,前一段曾经给医院一位顾客送药,由于送迟到了,顾客大发雷霆,他就没有客气,顶撞几句,药直接提回来了。那位顾客打电话说他要向公司投诉,又是领班若兰提着药赶紧去见那位顾客,好说歹说总算让人家没有去投诉。回来后就劝他:“我们是搞的服务行业,出去能忍则忍,你的坏脾气要改一改呢!”
志轩慢慢地改变了,但男儿生性是娘胎里带来的,忍了一时,忍不了一世,就像今天活动他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这会不是去打架,而是去“雄辩”了。
一位五十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进药店,他瘦高的身材,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我们暂且叫他“眼镜”吧。他拿着一副药方,在中药柜台抓好十几包中药,收银台算账总共八百元,领班若兰看了小票,送给他一壶油,他脸色立即挂不住了,“怎么了,八百元也一壶油,和三百元一样?”
“大叔,我们是三百元以上送一壶油。”若兰赶忙解释。
“我管你以上以下,我只知道三百和八百不一样,我吃亏吃大了啊!”
“大叔,你看看宣传单咋写的?”
“我不看,不要药了!”说着扔下中药就想走。
志轩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我说这位大哥,看你样子还像个知识分子,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城东机械厂,科室干部。”
“我没有文化,你告诉我不分解不累计,怎么解释?”
“你这小伙子不可理喻,胡闹!”眼镜气得脸色铁青,“你们就这样对待顾客,还上帝呢,我不要药了!”说着他又转身要走。
“要走也行,你把各种药一斤一两分清楚分利索给你退货。”
“徐叔别再说了,怎么能这样对待顾客,大哥给你再拿一壶好吗?”店长过来解围,志轩赶忙退回去了。
“不行,我再要两壶油!”眼镜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
“那我做不了主了,大哥你给公司打电话吧。”
“算了!算了!”说着眼镜拿着两壶油头也不回向外走去,边走边骂:“这家药店真不讲理,以后再也不到这里来买药了!”
一切似乎又风平浪静了,若兰看看志轩,又瞅瞅门口“眼镜”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声。
三、雪花飘飘
冷风呼啸而过,扫光了梧桐树上仅有的几片黄叶,袒露出光秃秃的枝丫。大街上看不到一丝绿意,显得有些萧瑟,行人都穿上厚厚的羽绒服。风吹过了大地,接着雪花从天空飘飘洒洒下来,就像一群可爱的小精灵,落在了干枯的树木花草上,落在街道高楼大厦顶端的角角落落,为冬天的街道点缀出一幅美丽的图画。
街道一头,一个瘦弱的身影蹒跚着向着药店的方向而来。走近前才看清了是一位老大爷,背着一个破布包,手里还拿着一个树枝当拐杖,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也许是寒冷的缘故罢了,老人的清鼻涕一点一滴往下滴,时不时地用自己的衣袖抹一抹。
药店里开着空调暖哄哄的,老人进来的时候顾客并不是很多,他直接向着中医柜台而去,“女子,抓一副中药!”说着从破旧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药方子。柜台的店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叫雪梅女人,她就像梅花一样的漂亮,她老家是江北,操着一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大爷,赶紧先坐下,暖和暖和。”老人并没有坐下,而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雪梅又放大声音说了句,他才似乎听到了,缓慢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雪梅一边细心抓药,一边打量着老人,看看老人的穿着,掠过他的脸庞,最后目光落在了老人手里那根木棍上,心突然抖动了下,她的大脑中瞬间涌起一幅似曾熟悉的画面。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江北农村,山区丘陵起伏,那里是她的老家。当年她还是个姑娘,在中学寄宿制学校读书,山区学校条件更差,学生的伙食就是每一周走十几里山路回家背一次馍。
那年冬季,那个雪花突然飘飞的季节。
清晨她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她穿着衣服有点单薄,冷得瑟瑟发抖,她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带厚的棉衣。要熬过一个星期,但现在即使请假回去,雪季路滑,山路根本不好行走。
“啊!”教室外边突然有人对着她招手,走出去看到了父亲,手里拿着一个半路上折的树枝,帽子肩膀染了一层白霜,身上沾满泥水,裤子膝盖出几处破口子,露出白絮的棉花,前额上还冒着热气,汗水混着雪水从额头上留下来。父亲露出了疼爱的微笑说:“看把我女儿冻成啥了,赶紧去宿舍换衣服。”父亲从胸前取出一个装着棉衣服的布包,雪梅接过了布包,握着父亲那拿着棍子的冰冷的双手,“呜呜……”不由小声抽咽起来。“哭什么,快换衣服。爸要走了,一会雪大了路就更难走了。”父亲走了,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那根木棍拐杖伴随着父亲前行着,回家又不知道跌了多少跟头。
多少年一晃而过,她考上药物大学,应聘到药店工作,城里她有了房子,想把父母亲接过来住,他们却不习惯城市生活,一直守着几亩薄田老家过日子。
“女子,你怎么哭了?”
“大爷,没事。”雪梅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给老人包好了药,一边装袋子,一边问:“大爷,你家在哪里呢,怎么你儿子没有来。”老人看了看雪梅的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雪梅又大声重复问了一句。老人说:“我家在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庄,无儿无女,二十多年前曾经收养一个儿子。将儿子养大成人,儿子结婚后和媳妇一起去了外地,对我不问不管了。如今我年龄大了,满身病痛,仅靠低保和国家一点救助金度日,因为有儿子我不能享受五保户待遇,日子过得异常艰难。”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手帕,手帕里是皱巴巴几十元票子。雪梅赶忙按住老人的手说:“大爷,不要了,药钱我来付。”她将老人带到后边工作室,从西药柜台拿出葡萄糖和针剂之类,“大爷,给你输点药,这样你能减少点痛苦,病好得快点。”扎好了针,她又匆忙到熬药的机器前帮老人熬好药。
这一幕被大家看到了,领班若兰拿出几个热腾腾的包子给老人吃,店长拿出一件羽绒服给老人穿,所有员工都进来了,十元、五元捐助给老人,钱虽然不多,但是大家一片心意。老人感激涕零老泪纵横,“孩子们,你们比我那儿子好多了……”
善心在药店传递着,爱心在药店传递着……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药店的音乐响起来了,歌声飘出了药店,洁白的雪花在乐曲声中飞舞着,风雪中的那树梅花是那样的娇艳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