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与校徽合影(散文)
3月21日那一天,我站在一尊校徽前,与校徽合了个影。
校徽是悉尼大学的校徽,盾牌造型,盾牌的上方,有一头狮子,狮子下方,是一本摊开的书,书的周围,是四颗八角星。据说,狮子是悉尼的狮子,书是来自牛津的书,所以,悉尼大学被称为“南半球的牛津”。四颗八角形暗喻悉尼大学的校训:“繁星纵变,智慧永恒。”
我,身穿短袖衫,薄牛仔裤,顶着满头短白发,站在校徽前,让别人用手机给我照了一张全身像。照完以后,我翻看了一下,越看越觉得,照片里的我分明还是一个教书人。我就发到了朋友圈,并留了一句话:在悉尼大学的校徽前留个影,一下子又觉得自己还就是像个老师。那张照片,引发不少人点赞。有一位,干脆直白地说:你就是老师。
可不嘛,我就是老师,但与南半球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老师风马牛不相及,那里的老师是大学老师,而且,大多数,都是真正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著名教授,而我呢,只不过是北半球中国北方黄河岸边一个小县城里的高中语文老师,即使不说一文不名,起码也是中学教坛上一个没有多大建树的过客。而且,是个离开讲台十几年的退休老过客。
我曾经说过,中学老师的职业就像推磨,对着一届届前后相继的学生,讲着大致相同的课程内容,说着车轱轮话,周而复始,围着磨盘打转转,转不多少圈过去,自己就从一位热血青年转成了一位意志消沉的白头翁。
有一年高考作文命题,是让考生根据一幅漫画写作文。漫画上是一头驴被蒙着眼,在磨道里转圈。漫画旁边,写了两个字:习惯。看见那幅漫画,我的第一感觉不是命题者规定要写的习惯,而是想到了我的中学老师职业:几乎和驴围着磨盘周而复始圆圈转相差无几。而且,最头疼的是,中国的中学老师这个职业不需要创新,不鼓励执教人有高深的知识和独到的思想和见解,只要你能当知识喇叭筒照本宣科就行。所以,在中学讲台上干了没几年,我就有些厌倦,找了个由头,跑到省城去进修。想借机走进大学讲台,或者,重新寻觅另一片可以随自己的意愿自由求索有所创造的崭新天地。
我在进修时拼命学英语。我曾经对我的学生讲过,我上中学的时候,比我年级高的学生学的是俄语,比我低的,学的是英语,我们那一届,既没学俄语,也没学英语。我们上高中时,“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照样闹革命”的口号还喊得理直气壮响遏云天。高考恢复以后,我考上了专科,又没学英语。所以,没学过外语,一直是我心头的遗憾。进修时拼命学英语,除了要弥补遗憾,还有一个私心:学了英语好考研,考研以后,就可以来个第二次鲤鱼跳龙门。
而且,我找人说和,经常躲在当时进修的省教育学院的教师资料室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外国的,读苏格拉底、柏拉图、黑格尔,甚至,还硬着头皮啃康德、尼采;中国的,读朱光潜,读那时最热门的李泽厚、刘再复、张贤亮、铁凝……。还经常为校刊写论文。天天忙着低头汲水,总想着有一天,一抬头,口吐万道瀑布,那瀑布,在阳光照耀下,又飞炫出一道绚丽的七彩虹霓。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本来考了个四年本科的进修,进修到两年,全国教师开始第一次评职称。那年暑假,校长和书记一起找我,俩人笑眯眯地看着我,校长说:下学期,学校缺高中语文老师。你别再进修了,回来吧!回来,就让你评上中级职称,几年后,就是高级,工资还不噌噌往上涨?不回来,最多给你个初级。
那时候,我是带薪进修,我能不能评上中级,明明在校长和书记手里攥着,他们却把球踢给了我,而且,在笑容满面里,还藏着警示:不回来,中级职称就甭想了,评不上中级,你想涨工资,哼,门儿都没有!
当时,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我在人间烟火里生存着,我是俗人一个,我得养家糊口,我想涨工资。所以,一个中级职称,就像一条根风筝线,把我从想飞得更高更远的天空拽回来,我重新登上再熟悉不过而且有些厌恶的老地方的那三尺讲台。
那以后,我就在那三尺地面上,来回转,后来,就是做了学校管理人员,大多时间也依然在那三尺之地上转,一直转到被“退二线”。
所以,今年3月21日那一天,当我审视我自己站在悉尼大学校徽前留影的图片,感觉相貌平庸的我还有些文质彬彬的样子,便突然想起了我充满遗憾的职业生涯,在朋友圈发出来,并且附上那么一句话。
之所以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文质彬彬而沾沾自喜,还有遗憾的唤醒:我这一辈子,一直没上过比较好的正规本科大学,更别说当大学老师了。悉尼大学是全澳洲历史最悠久的大学,是整个南半球首屈一指的学术殿堂,全球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之一。能到这里走走,也算是对我长存心底的遗憾的一点弥补。
我和许多游客留影的那块著名的校徽,就在悉尼大学主校区的标志性建筑Quadrangle——翻译过来,就是四合院的意思,在西方,就是四方形的城堡性建筑——一条穿过正中间楼门的通道里。
从外面看,那座楼门,三层高,楼顶上,四角四座尖塔,高耸向天,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那一天,天气晴朗,天空湛蓝如水晶,金色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尽情倾洒大地,照耀得那座楼门和周围的四方建筑金碧辉煌,那座建造于1850年的古老校园建筑的沧桑质地上又笼罩了华贵气韵。
一个国家,一个地方,重不重视教育,一走进校园,看其建筑,就可窥一斑而知全豹。这座城堡式建筑厚重的沧桑感,浓郁的华贵气,彰显着知识和学习在澳洲人心目中的尊贵地位。
满校园,没有建筑的地方,不是草坪绿地,就是绿树鲜花。清翠的草坪,浓绿的树木,色彩斑斓的花朵儿,将校园装点成公园,纯洁而艳丽,恬静而鲜活,和古老、豪华、宏伟的建筑融合一起,是再融洽不过的人文协奏曲。
这样的地方,就是读书最荣耀的圣地,就是知识生根开花结果的地方,是老师们充分发挥聪明才智的地方,是莘莘学子汲取知识完善和提升自己人生境界的地方。
我是个读书人,也是个教书人,对校园,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偏爱。所以,在悉尼大学校园里——还有之前在墨尔本大学里,不管是在校徽前面留影;还是行走在碧绿的草坪旁,看一个个充满阳光和朝气的大学生们在草坪上捧着书本阅读或者闲坐;还是驻足仰视风格各异的校园建筑,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精神享受,心灵抚慰。
最近这些年,我经常住在省城济南。住所附近,有好些大学。我常常身不由己如有神灵指使般走进大学校园,在那里悠悠散步,看校园里恬静优美的环境,看样式各异的教学楼、图书馆、实验楼,看年轻的学子身背书包匆匆走进教室,从一扇窗子外看一位戴眼镜的大学老师讲课的身影,心里就弹奏起优美柔软的旋律。
山东大学的洪楼小区,是整个济南最古老的校园,因其古老,才对我更有诱惑力。和巴黎圣母院建筑样式极其相仿的洪楼教堂,就在校园的西南角。后面的山大校园,本就是在清末的教会学校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校园里面,有九座年头久远的攒脊挑檐旧楼房,其中的一号楼和二号楼就建设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灰砖红瓦;其它的,红砖灰瓦,据说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建筑。那些披覆着九十多年或者七八十年旧时光的老楼房,和西南角高高的教堂尖塔相互呼应,又融合一体,显得厚重蕴藉,极有文化传承的历史底蕴。我徜徉在满是旧时光的校园里,温馨而亲和,似乎回归了心灵的故乡。
在澳洲旅游的那段时日里,漫步在澳洲的悉尼大学、墨尔本大学校园里,我更有诗意栖居的感觉。漫步在“似曾相识燕归来”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澳洲著名大学校园里,就是漫步在文明发黄的书页里,用心灵翻阅文化的沧桑,嗅闻弥漫着旧时光味道的书香,更加激发自己对书本的喜爱,对阅读的执着,对知识的热忱,对理性的信仰。
旅游回来之后,我把我在悉尼大学校徽前的留影做了我“美篇”和“微信”的头像。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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