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家】晚安,手术室(诗歌)
1
凌晨,四点,灯光刺开瞳孔
收纳起视细胞组织的疼痛
因一块手术刀片的锋锐
悄然脱落,或者肮脏,亦或干净
每一间房的角落,零乱堆积坏死、新鲜的器官
疽虫密密麻麻
从华丽的外表爬落、吞噬
青春
或者忘了,或者负了
2
刀刃下的每一具麦杆的尸体,摧毁小河里的童年
想起诗歌,想起音乐
森然的手术室,血氧饱和度的声音,心电监护的声音
把医生轰到不该有的楼层,把医术抬到不该有的高度
手术刀落下的一刻
我如同一个小丑
混淆无数悲的、冤的、恶的名字
哄着甲醛、碘酊浇铸的魂魄
还是那些腐烂的言语
3
我拖着疲惫的躯体
用长诗煨淬手术刀
一寸骨骼的温度
触摸夜晚带来的黑暗
每一个教授、专家的指南
渐行渐远
一条狗的头颅,足以支配一头猪的植物神经
我们还高谈着移植、生殖
能否把每一个基因的序列、编码和表达
用一片青铜炮烙下来
复制我的高祖,以及重孙
一群女婴在举起杯子
像是在追溯前世今生,亦或在痛饮打乱的染色体
4
我回到生命的起点
看到阿爷腐朽的扁骨
情不自禁的又举起手术刀
试图割断与我相连的记忆
解剖每一个细胞的凋亡
故乡的那条小河,冲去花谢的声响
一条枯枝,挑破手术室的脚步
今晚,我是一个小偷
正确的术式,错误的决策
相互扶持
盗去一个封闭器官的灵气
丝绸之路
羊毛像诗阕一样雪白
以至于,马匹饿死在荒漠
我用鞭子抽打着粪便
也愿意接受
刀下的死亡,手术室外的哭泣
5
草在疯长,已经盖过了年龄
冰冻的尸体,切口早已凝固
一个世纪前死的人,要寻找手术刀的错误
我不懂得逻辑,也不懂得法典
努力寻找,死了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活着
当我解释不清的时候
指着我的角膜、心脏,以及双肾,它们似乎还能够种活
可是在40度的体温,缺少浇水的人
就这样视若无睹,不可能有一个合适的位置
在乡下,我们可以阻断风的声音
而在手术室,多半是器械跌落的响声
如同生命逝去的喊声一样
那个时候,我们还年轻,或者也可以说是很莽撞
6
铝锅里的水煮沸,玻璃管上的针头似乎粘有绣色
昨天还用它来注射青霉素,尔后只能用来医兽了
疾病像海一样,改变了一个小镇的命运
炊烟塌陷,我依旧贪婪
像一个医生般做着手术
装成一个诗人样写诗
手术室被我喂食了过量的安眠药
手术刀被磨过
切割着过期的组织
幻想尸体应该能够复活
我的每一寸骨骼肌在颤抖
以至于胸腔挤压尽液体
呈现出一个龌龊的原始部落
裸露着言辞,抽搐之后
宛如母亲弯弯的臂膀
倒映在天空的新月
7
我习惯用手术刀
修饰着一个父亲抱着的孩子
重朔面孔
不再有森林,拒绝狩猎
每一棵受到伤害的树木,都能找到归宿
暮野吞下渐贫的白屋
深锁的门口,堆砌满恐怖
盛于阴森森的白骨
无时无刻不以一个婴儿的智商
在这个世界交换、生活
并偷走尸体,收藏在一件白衣之间
等待审判,以地狱的眼光服刑
而此时我反而安静
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床上
释放着绝望,绝对的绝望
8
9月即将过去,我昂着头
如同一只尊贵狗,其实早已屈服在冬至
无论手术刀来与不来
终将砍下我的狗项
来年的春天,在手术室的假肢上
雁的脚趾也感觉到水暧,该是春暖花开
嫁接在一支玫瑰
埋葬了母亲,埋葬了新娘
月轮如水,我拥抱着瘦窄的山路
看海流到海边,站在海子上
遥望城市的最高点降下
同时也断送了活下去的理由
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那时候还小,父亲扯着我去缝手指
纠心的痛,仇恨父亲为什么不给我弄个伤残
脸上刻的字,与囚徒无关
绝大多数是厚颜无耻
依然暴露着笑
9
把肉体交给手术刀
特别在某些时候
不过是治疗的失败
而写诗
尤其是在无病之时
混着雨声
在手术室徘徊
更是一个完美的失败者
雨越下越大,淹没了鸡叫声
我看到药片在延伸
捡不起来,没有生命的年龄
长诗发霉,成为劣质的营养品
清明,我会用悲伤的眼神图腾
手术室外的沥青路同我一样疲惫
鼓吹着放弃治疗的好处
不再有欲望
努力张大嘴唇,可有可无的疯喊
晚安
手术室
晩安
手术室……
欢迎诗人光临酒家,按语偏颇之处,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