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浸洇在童话的世界里(外一篇·家园)
◎浸洇在童话的世界里
平展光滑的水泥路,连续着这街道的绵延。街道两边的院门,敞开了大大的心门,让午后的阳光尽情地挥洒。风儿,娇柔着甜甜的思绪,在院子和街上穿来穿去。
种完了花生的人们终于有时间在家,悠闲,轻松。那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五十多岁的女人忙完了院子里的活计,来到街上,心情就像舒放在墙角的白色花儿那样享受着春天的惬意。立在大门口,两手拢在一起,把午后的阳光搂在怀里。目光,望着远处兴高采烈地骑着童车飞驰的小孙女,脸上洋溢出幸福和安逸。
那几个飞奔在水泥路上的小精灵,都只有三四岁。天真幼稚的特性让他们总有了世界上最快乐的解读。蓝色的被修饰成可爱的小鸭子模样的童车,载着他们的童心在无忧无虑的时光之河中快乐地游弋着。童年的世界真好,当一个个美好的画面掠过其心头的时候,那遥远在几十年前的童年又摇摇晃晃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忘记自己童年时候流落在记忆中的饥饿和单纯吧!
孩子们滑行在地面的声音划破了她的记忆,那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又胖又圆的小脸蛋算是笑的涟漪。那调皮的孩子偶尔下了车,扑到奶奶的身边,双手搂着她的大腿扭动着撒会娇。她用双手搂着孩子的脸,本想多呆一会。没想到只片刻的功夫就像蝴蝶一样又飞走了,加入到骑行者的队伍去疯了。这个疯孩子,几许嗔怪和怜爱放纵了孩子旷野的天性。而孩子们就在这个长长的舞台上,伴着午后绚丽的阳光,他们就像灿然在春天中的花朵。洁白的蝴蝶在孩子的头上翩然来去,飞来的柳絮柔软成痴情的轻盈贴伏在孩子晃动的透顶和布满快乐的波漪的脸上。将稚嫩和兴奋蒙上些许浪漫。
童车在孩子们的脚下快乐地歌唱,明快的旋律滚动在细小的车轮下。语音还不太清晰的他们兴奋得呼喊着,想要呼唤碧蓝的天空和金色的太阳来乘坐理想的小车,一起在快乐的童年遨游。这些逃脱了奶奶怀抱的孩子,尽情地遨游在自己的世界里,驾驶的小车在双脚惯性的作用下向前冲击,想冲开水泥路面的束缚飞向更远更快乐的世界。狂放的车轮,狂放的童年,无论是那掩饰不了野性的小姑娘还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并没有按照水泥路面的直线前行。时而冲击一下道路左边的高坡,时而又冲击一下道路右面的土堆。新鲜与好奇携裹着调皮,将后面奶奶的叮嘱抛在脑后。唯有将自己的随心所欲置换成童年的无忌,插上翅膀在童话中任意翱翔。
她悠闲在与孩子的童真之外,用自己的爱守护着他们,守护着那稚嫩的漾动在初春的苞蕾。下班回家的孩子父亲来到了院外,祖孙三代在金色的阳光下安享着春的风景。小女孩像燕子一样飞过来和父亲亲密了一番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道路的南面,各家的后门早已打开了。那个忙碌了一春的女人又黑又瘦,爬上头顶的白发似乎与她的年龄有些不相称。两只硕大的塑料盆放在她的脚下,她坐在门口,一边看着孙子在门前的路上玩耍,一边洗着攒了好些日子的衣服。污浊的水花在她的手与搓板的作用下搅动着,水点夹杂着洗衣粉白色的沫子在脸上抹了一回又一回。她一边忙活一边和对门的她拉着家常,眼睛看看手里的衣服又要看看远方的孙子。孩子们的世界仿佛就是愿意与你相邻而不愿意交集。
那个调皮的小男孩追着白色的蝴蝶飞呀,飞呀!把童车放在一边拐过街角向着更远更远的世界飞去。低头洗衣服的她抬起头来不见了孙子,顾不得满是水的双手,立马站起身来向着蝴蝶飞的方向追去。门口站立的娘俩也随着孩子的影子飞向了远方,炫动着波纹的大盆宁息了自己的躁动,守候着主人的到来,等待着那个与蝴蝶追梦的孩子在大人的看护下回到这条街道上。
蝴蝶飞走了,有些失落的孩子没能插上翅膀和蝴蝶一起遨游春天。在大人的强制下来到这个天地。满脸的沮丧,哭闹和不情愿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不一会,孩子的脸上又被快乐的喧闹所感染。那只蝴蝶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大人们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和那只醉人的太阳一起把自己溶于童话的梦幻里。
◎午后野望
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多,司机打来电话,说他在三节地给自己种地呢。我们这块地由于刚刚浇了一遍,可以缓缓再说。我们商量了一番,还是拉上种子和化肥到那里把它种完。
已经是五月二号,按照先前大多种的差不多了,可是今年由于那几台车到山东或是东北去外地了,所以显得种地特紧张。不一会,我们就来到这个地块。位于村北的这块地,是全村最好的地块。土质肥沃,垄头也特别的长。而且还是种植蔬菜最理想的地方。如今,当打工热日渐兴起的时候,这里就恢复到了花生、玉米和小麦的天下了。被人为规划分割成的小麦和花生,凌乱得没有了头绪。夹杂在麦田中间,有些凄惶的感觉,被播种机种过的畦垄,一道道白色的长龙上两条黄色的背脊安然在岁月的长河中,温暖和潮湿的气候,正在孕育着无数个生命的辉煌。
地的那头,那个有着庾郎般瘦弱的司机开着高高大大的拖拉机和大地兴高采烈地述说着激情。那个个头不高的媳妇跟在车的后边,尽管细心地查看着种子和化肥的情况。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倾尽了古今无数作家激情的向往被冠以现代生活的时候,不知有多少的笔墨还会点滴在这里。拖拉机在挥洒着自己的骄傲,雄浑的歌喉已经淹没了耕牛和骡马在田野上的吟咏。这块地也在历史的传说中渐渐拉长自己的时光,写下那么多的传说。
我们耕种的地块是三节地,这只是庄上的名字,而老辈子的人叫它烧锅坟。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邻村荣各庄有个很精明的酿酒商人,他聪慧的头脑和无与伦比的酿酒技艺使他远近闻名。当他在商业上创造了人生的辉煌而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之后,就想到了这块河边的宝地,虽然是邻村的,而且还有那条小河的障碍。可是他还是倾尽了不少的钱财把这块二百来亩的宝地收入囊中,并且在自己过世之后也把自己的坟墓建在这里。虽然岁月之风吹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曾经的墓地也没有了踪迹,可那个传说和这块宝地一样勾起我们的遐想和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他们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根垄,车子开到了这里。
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小我们十几岁的他,那个瘦小、腼腆、微微有些驼背的四十来岁的人了。她媳妇回家料理家务去了。他下了车,脸上的笑容遮掩不了满脸的疲倦,就是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软弱的春风那样无力。春风把阳光泼溅到他的身上,也激不起太大的心澜。他一边安放着地膜,一边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苦水。自从十八号到现在,一天清闲的时候都没有。有时电话都被打爆了。可面对那么多焦急的目光他也没有办法。起早贪黑,所有的人都把种地的期望寄托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别说吃饭,就是睡觉,也睡不了几个小时就得在人们的催促声中下地。身为庄稼人,大家又何尝不知道此时的他们那股辛苦劲呢?可是面对那不曾错过的季节,大家只能一次次地颠倒了黑白作息时间而把地种完。那几个挣大钱的机子远赴他乡。逃离了家乡人的追逐,或许也没有家里这样的劳顿。可这片土地依然需要种植啊!他选择了生养自己的这片沃土,在无休止的催促和人的焦急中,他忙碌着……
没用多长时间,地就种完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吃午饭了。我看看手机,都快两点了。无论咋样,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晌午在家头一次吃饭……。拖拉机拐过小桥,向村子里开去。那个坐在车窗里的身影仿佛就是那飞向暖巢的归燕。终于可以在家的温暖中饱餐一顿了,那种奢望成为现实的欣喜,曾经是用多少劳累和无奈换来的。
干完了地头,我们骑着电动车向东行驶,走了几项地,本庄的一个大嫂子和她兄弟在自家的地头上望着远方。当我们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她转过脸来,手上的卷烟冒出的火星像她一样地烦躁不安。她那个弟弟蹲在地上,望着上了一层僵波皮的土地发呆。他们订的机子说让十一点来,现在都下午三点了,还是不见踪影。或许这里的水份并不会像表面那样蒸发得快。可是,等待给人留下的阴影真的挥之不去。六十多岁的人了,只能在这个时刻受着煎熬,儿子在城市里打工,女儿嫁到了别的村子。老伴也丢下自己先行而去。唯有留下自己在这里感受着春种时的煎熬,还好有家下的兄弟来帮忙。
一种怜悯和伤感流落在心头,时间会把我们丢失在何种境地,有谁会知道呢?终究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他们一样的老,当儿女远离自己而自己又无法割舍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的凄楚呢?
电动车载着我们离开这块土地,离开土地上满脸愁容的老姐俩。不由自主回头张望的时候,空荡荡的土地上依旧没有播种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