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那个叫做妈妈的人(散文·家园)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这句诗原本是威廉•巴特勒•叶芝用来献给情人的,我则更愿意用来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们。
一
他们告诉我说,我的外婆在屋后除草。那是我妈妈的菜地。我拐到房角,经过一条狭窄的小道,小道是用一块一块石块排列而成的,不连贯,石块与石块间距一步。心理学上说,这个距离是亲密人之间的距离范围。我的高跟鞋踩在巴掌大的石块上,有些摇晃。我跳跃着赶去看外婆——我妈妈的妈妈。屋后青山巍峨,八十八岁的外婆,蹲在油绿油绿的菜地里,一根草一根草地拔着。头上白兮兮的头发,像一朵白云。清理菜地的草,外婆一般不用锄头,她担心伤到菜苗。按她的说法,在旧年代,那可是家里人的口粮,在现在,那可是自家产的绿色生态食品,都马虎不得。我轻唤一声呆(外婆壮语的叫法)啊。外婆用手撑着膝盖,要站起来。我赶紧扶起外婆。外婆说,这身老骨头该是朽了,没力了。你什么来了?外婆的身子已弯成一张没有力量的弓,她再弯一些腰,就成九十度的样子了。我说我来给妈妈打扫一下屋子。外婆笑着说好好,很好。外婆傍着我的手臂,依靠在我身边。太阳太烈了,还是回家吧。我拉着外婆沾满泥土草屑的手说。以后你就好好在家吧,妈妈的菜地就先不管了,菜现在也吃不上。不管菜吃不吃,地若是不打理,草木茂盛了,土质就变了,地就不成地了。外婆说着蹲下来,继续一根一根草地拔。过一阵子,你爸爸病好了,他们回家了,你妈妈要是看见自己的菜地都是杂草杂木虫害,菜都没一根,心里定是伤悲。
从山里搬到城里,各自打理一隅菜地是外婆和妈妈一成不变的生活习惯。那是她们延续过往、承载未来的生活情怀。而今,妈妈陪着爸爸远赴他乡求医,耄耋之年的外婆在家乡,在妈妈的后方基地,如照料婴孩一般地打理着妈妈的菜地,守护着属于她们的那份生活情怀。
外婆以自己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方式,给予艰难境地中的妈妈一种抚慰和温暖。这是一种婉转连绵、浸润心灵的力量。
我蹲下来,和外婆一起抚弄整理着那些草那些菜苗。外婆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述说着妈妈小时候的事情。那些事情她已经和我说很多次了。我曾问妈妈关于外婆说的那些小事情,比如冷天没有衣服穿,妈妈如何哭,如何可怜的样子。妈妈表示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正如妈妈和我说小时候的事,我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然外婆说妈妈,妈妈说我,都是如数家珍,活灵活现,那些事就像摊上手掌上,时刻摆在眼前,随心拣拾。唯有娘才记得自己孩子芝麻绿豆般的细碎事。
时光易逝,岁月易老,外婆老了,妈妈老了,她们口中心中那些关于儿女们的细碎之事却常新常鲜。
二
当是小孩时,我们总是渴盼雨天,尤其是倾盆大雨的那种。这样妈妈就不用上山砍柴下地除草,她就会陪着我们坐在屋檐下,看着成滴成线成条的屋檐水,讲述着久远年代里的事和人。
妈妈说:那时,你爸爸啊,四十块钱就把我娶了。还说,爸爸第一次去妈妈家,炒青菜的时候,还拿锅盖把青菜着实盖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时,她用手点了点爸爸的额头:你们的爸真是土里吧唧的。
爸爸笑呵呵回了一句:那你还嫁。
妈妈挥挥手:去你的,你们瞧瞧,瞧瞧,他还嘚瑟起来了。
我们都笑了起来,笑声跟着那白练般的山涧水扑腾跳跃。
四十块钱对妈妈的家庭来说不算什么,对于爸爸的家庭来说就是个大数字了。四十块,是东拼西凑来的,妈妈嫁过来之后,着实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结婚那会,妈妈一分彩礼都不要。亲家说那不是辱没了婚礼传统?妈妈说,传统大,我女儿更大。那些看似出彩撑门面的彩礼,农村家庭操办一次不容易啊,将来我女过去了,还不是我女操劳辛苦。
妈妈是嫁到爸爸养父家的,生下弟弟后,我们一家就因为不是同族本性而不得不离开那个村庄,离开那个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家庭。
家没了。携小女小儿,该何去何从?举步维艰之时,唯有父母可投靠。爸爸背着我,妈妈背着弟弟,我们翻山越岭来到了外公外婆家。名不正言不顺,女儿携夫带女带儿住娘家,是非议论,黑白论道一波接一波。解了一难又来一难,我们一家陷入难堪的境地。后来我的亲爷爷来了,爸爸认祖归宗。爸爸背着我,妈妈背着弟弟,我们跋山涉水来到爸爸出生的村庄,寄居在叔公家的一隅偏房里。算是叶落归根了。
虽是寄人篱下,可也实属得来不易的安稳日子,妈妈极为珍惜。她像照顾我们一样,照顾着那些分来的,零星分布的,边边角角的贫瘠土地。那年月,我们的口粮和土地一样贫瘠。妈妈常常去挖野菜,有时挖来一些野蘑菇,担心有毒,总是先煮一点,自己吃了,没有事,才煮给我们吃。盛夏的时候,菜就特别少,妈妈煮菜时,盐就放多了,我们姐弟总少不了埋怨妈妈。那瘠薄之地种植出来的芥菜硕实肥大,味道涩苦无比,我们闹着气,硬是不吃。妈妈问我们说,我们家周围的山高不高。高。我们齐齐点头。容易走出去吗?不容易!我们齐齐摇头。想自个儿走出去吗?想!我们齐齐用力点头。那就对了,这菜的苦可是难得的养分呢,吃了它就可以自个儿走出去了。渴望长大,渴望走出大山看看的我们便狼餐虎噬吃起来。
直到我们姐弟读到中学,才结束了那段长长地寄人篱下的日子。
妈妈轻描淡写述说的生活往事,随着屋檐水倾斜而下,沉入大地,汇入地下河流,流淌在岁月时光中。逢疾风骤雨,山洪暴发,它会冒出地面,鲜活地展现在我面前。述说中的妈妈神情淡然,目光坚定。妈妈一米五五的个子,在南方算是中等身材,胖瘦适中,相比东北女人,算是娇小玲珑,圆脸,头发中等程度卷曲,于人素净娴雅之感。这素净娴雅在饱经风霜之后更有一份淡定从容。因了这淡定从容,我这些年对生活也宽容了许多,懂得诸般放下,内心日渐通透。
苦难往往不期而来,考验着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意志。女人,尤其是作为母亲的女人,身体里隐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神秘力量,日常不显山不显水,这股力量会随着灾难的程度而爆发出相应的力道。爸爸今年三月需去羊城治病,从不出远门,一上车就晕,已然六十岁的妈妈远赴羊城,挺起残老坚韧的脊梁,支起架子,为我们撑住生活的重量。
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在一篇散文中这样描述女性的力量:“我常有缘目睹妇女们身处逆境时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不拔的气概。那些能摧毁男子汉的意志并使其一蹶不振的灾难,唤起的却是柔弱女性异乎寻常的力量,使其变得如此之无畏与崇高,以至于有时达到令人肃然起敬的程度。世间没有比窥见到这样一位娴静、温柔的女性更使人动情的了!”我的妈妈,就是这样一位使人动情的女子,外有处子之秀,内蕴藤蔓之韧。
三
早上送娃去学校。坐在我后面的娃严肃地对我说,妈妈,我发现你们大人有一个问题。我问什么问题。娃说,你们晚上都不睡觉吗?我说睡啊。那为什么我一有动静你们马上就反应了?你是妈妈的孩子呀,妈妈晚上要看你盖不盖被子,是冷了还是热了。你很小的时候,还经常半夜起来换尿不湿冲奶粉,你哭了还要抱你起来,走来走去,直到你睡着。你妈妈以前也为你做这些吗?对呀。每个妈妈都这样的。为什么每个妈妈都这样呢?因为妈妈呵护自己的孩子呀。
娃到学校,我们的对话到这里就被停顿下来。
晚风吹起时,凉意浓重了。我把自己唯一的外套给娃披上。娃说:妈妈,你给我了,你不冷吗?我说:冷啊,但我是妈妈,我要保护你呀。娃说:那我抱着你,这样就暖和一点了。
到家后,娃递给我一张纸,纸上写着‘呵护’俩字,歪歪的字迹中透着调皮可爱。娃说,我知道‘呵护’的意思了。你说说看。是妈妈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意思。妈妈,我也呵护你。娃粘在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为谁之母,为谁之女,皆是修来奇缘。我们应护之,惜之、爱之。外婆,妈妈,我,女儿。我们四代之间的爱与情绵绵细细地传承着。
我带着女儿去隔壁街看望外婆,我们三个女性,两个母亲,一起想着在远方的另外一个女人,另外一个母亲,我的妈妈。
连绵的阴雨天气转晴了。轻风起时,一地的阳光荡漾开来。
谱写母爱的无私、伟大、呵护,在母亲节这个节日里,更贴心温暖!o(* ̄︶ ̄*)o
祝福所有的母亲健康长寿!祝您生活愉快!佳作不断!o(* ̄︶ ̄*)o

问好老师,顺祝安好!
每一个母亲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敬茶,顺祝安康吉祥。